“這個身體是辛眉的,而我的靈魂,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院子中頓時靜得針落可聞,好一會兒,卻是穆寒蕭先有了反應。
隻見他微微點點頭,道:“難怪……”話到此處,他卻像是被什麼哽住喉嚨一般,再也說不下去了。
葉曼青還不及細看,便見他匆匆低下頭避開她的目光,不再多說什麼,轉身扶著呆愣愣的老夫人,“祖母,孫兒送您回聽風苑休息。”
還在震驚中的老夫人下意識點點頭,乖乖跟著他走了。
目送他們離開,葉曼青的目光終是落到身前的青色身影上。剛剛醒來時,她隻記得在祠堂中跟老夫人廝打的情形,其他的都是迷迷糊糊的。直到穆寒蕭說出辛眉已經去了時,她才猛地一震,瞬間豁然開朗,腦中一片清明。被辛眉的意識占據身體的那段時間的記憶,也清晰浮現。
原來在她設計獲得辛眉記憶的時候,辛眉也同樣清楚了她的來曆。
穆寒蕭已經失去了摯愛的妻子,她不願再因此隱瞞,他有權知道現在占據他妻子身體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生離死別,這般慘烈的詞,放在此時的穆寒蕭身上真是再恰當不過。
沉鬱的悲傷湧上心頭,也許是辛眉殘留的情緒,也許是被這般情深不壽的悲涼所感染,她隻覺得渾身都被某種東西壓抑著,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抬起手,手掌貼上身前男子清瘦卻堅實的背脊,輕輕把臉頰靠了上去。
“木頭……”
我好怕……她咬住嘴唇,把那隱隱的恐懼壓在心頭。
怕什麼呢?
辛眉的淚水還帶著心碎的滋味,而穆寒蕭的眼淚落在頸間,她幾乎還能感受到那股從灼熱漸至冰冷的絕望。
生離死別。
木懷彥的身形一顫,背部那溫暖的觸感讓他忍不住閉了閉眼。他驀地回身,將她壓入懷中。隻不過是這短短的幾個時辰,他便覺雙臂間如此空虛。
“你這狠心的女人!”他咬著牙,從齒縫中蹦出這幾個字,再想罵些什麼,身體卻已經開始顫抖,薄唇輕顫下幾乎難以成言,好一會兒才啞聲道,“你知不知道,我要是再晚上一步……”那一幕仍在眼前,尖銳的匕首直射她而去時,他幾乎以為自己要趕不及了,那一刻,他徹底地痛恨起自己:若是他不那麼優柔寡斷,若是他一直守在她身邊,若是他霸道蠻橫一些……她都不至於落到這種危險境地下。
用力緊了緊手臂,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情緒已經平複下來,聲音也不再顫抖,隻比平時低沉了些:“對不起……是我來晚了,你的手還疼不疼?”
葉曼青頓時一愣,從他懷中直起身看他,那雙總是讓她覺得心安的清和黑眸此時暗沉如墨,不透露半分心緒。她心中的惶恐頓時如同沸水般跳動不休,顫聲道:“你、你別這樣……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聽你的話,是我自己活該,我再也不敢了,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沒想到她反應這般大,木懷彥一怔,再見她秀麗的麵容上透著哀求之色,早已心軟:“我不生氣了。”
“真的?”葉曼青半信半疑。
“真的。”
到這時,葉曼青才舒了口氣:“沒生氣就好,我最怕別人這樣說話了。”小時候,她父親也從不責怪她,不管她是不是惹他不開心了,他口頭上從不曾凶過她,總是歸責到他自己身上。可是,就是這麼一個似乎從不忍心罵她的好爸爸,在她媽媽跟別的男人私奔後,就再也沒看過她一眼。他最後留給她的話,就是一句:“對不起,都是爸爸的錯。”他從不說半句責怪的話,可在他心裏,他也從來沒原諒過她。這樣虛假的溫柔,她永遠都不想再要了。
而木懷彥是不一樣的。
“還生氣的話就狠狠罵我吧,我乖乖認錯。”她仰起頭,眼神認真,“說了不生氣,就不準在心裏暗暗生悶氣了!”
木懷彥眯起眼睛看她:“我是這麼口是心非的人麼?”
“咦,你現在才知道麼?”葉曼青故作驚訝狀,“口是心非不是木少俠的專長麼?”
木懷彥哭笑不得地瞪著她,還沒等說什麼,就見她像隻小熊似的又窩回他懷中,抱著他的腰用力晃了晃:“哎呀,木頭最好了!”
木懷彥忍不住扶額長歎:“認錯你比誰都積極,偏就是死不悔改,是不是?”
“才不是!”她小小聲地反駁著,“我隻是堅持做最有利的事……”雖然有點風險,但,從結果來說,都是值得的,不是嗎?
這一次,她雖然沒料到事態會發展到那般情形,但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駱婉瑤隻要還想得到穆寒蕭,就絕不會親手殺她。如此一來,她要防範的也隻有一個老夫人了。以她不懼毒蟲的身體,加上那套刀槍不入的衣服,幾乎已立於不敗之地。真到了危及到生命時,她自會求助。隻是沒想到駱婉瑤如此狠毒,她要害的不隻是她,還有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