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謀(1 / 3)

顧婕妤這麼一哭喊,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怔了一下, 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愣愣地看著那個伏倒在門廊下的身影, 耳邊繼續響起細微的啜泣聲。倒是抱在奶娘懷中的六公主被嚇得“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這才喚回眾人愣神的心智。

這裏是長樂宮, 自是由沈茉雲開口下令:“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將顧婕妤扶起來?春寒料峭的, 萬一凍壞了身子如何是好?”

“是!”數名宮人齊齊應了一聲,朝顧婕妤疾步走去,彎下身·子, 雙手搭在顧婕妤的雙臂上一個用力,硬是將人扶了起來,半強迫地帶了進來。

顧婕妤由著宮人們半扶半拉, 淚珠滾出眼眶, 配著纖細的身形和雪白的玉容,還有那一身單薄的中衣, 看著格外引人心疼, 語帶嗚咽地說道:“妾本就出身卑賤, 能伺候皇上是天大的福氣, 如今宮中已無妾容身之所, 妾不敢再言其他, 隻求您將妾打發出去。哪怕是青燈古佛,也是留下一絲殘息,求娘娘救妾一命!”

聽到這裏, 沈茉雲眼一眯, 卻是說道:“瞎嚷嚷什麼呢?難道在這宮中還有人敢為難你不成?”不待顧婕妤回答,轉而吩咐那幾個宮人:“帶她去暖閣那裏,好生伺候著。”

“我,我……”顧婕妤仍是哭哭啼啼。

沈茉雲眉頭一緊,好嘛,她什麼都沒做,反倒是有人主動先做了,竟像是在逼著她承認做過什麼似的,心中微惱,再次吩咐道:“還不快點?”

宮人們不敢多話,趕緊將顧婕妤拉扯走了。

沈茉雲緩了緩心中的惱怒,這才對殿中神色頗有異樣的妃嬪們說道:“皇上說了,六公主由傅昭媛撫養,一會兒昭媛就先帶六公主回景福宮,嬤嬤和伺候的宮女隨後會按製送過去,若是還欠缺什麼,記得來長樂宮報我。”

傅昭媛起身行了一禮,道:“是。”

奶娘趕緊抱著六公主走了出來,對傅昭媛施了一禮,便站在了她的身後。

六公主的滿月宴規模不大,宇文熙更是因為心生膈膜並未到場,隻是吩咐了一聲按製送禮就不管了,不過看在長樂宮的份上,江昭容、阮修容等人還是來了。本以為是慣例的小宴,不想卻親眼目睹了顧婕妤上演的這一出好戲,有人一眼了然,有人仍是懵懂。至少,阮修容就微笑問道:“顧婕妤口口聲聲說要淑妃娘娘救她一命,這話好生蹊蹺,難道在宮中,還有人敢越過皇上,隨意打殺妃嬪不成?其中,莫不是另有隱情?”

何承徽略顯好奇地一揚眉:“隱情?應該不會吧!”

周充媛看了她們一眼,慢慢地垂下視線,沉默不語。其他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樣選擇了默不作聲,倒是江昭容說了一句:“淑妃娘娘秉事向來公正,想來是顧婕妤病得久了,一時想岔了也說不定。”

沈茉雲微微點頭,又特地看了看阮修容,笑道:“阮修容說得沒錯,皇宮大內,除了皇上,還敢有誰隨意打殺妃嬪?就是懲處嬪禦宮人,也不是隨便來一個阿貓阿狗就行的。”

出乎沈茉雲的意料,阮修容隻是冷哼一聲,就閉嘴不說話了,跟以往要與她爭個高低的模樣頗為不同。因心覺怪異,她不由得又多看了阮修容一眼,見對方真的沒有出言反駁挑釁的意思,有點納悶,可仍不忘繼續說道:“今日就這樣吧,無事就散了。”

逐客令下,就是再有人好奇地想探知顧婕妤的事兒,此時也隻能紛紛起身,行禮告退。秦容華跟著堂姐秦婕妤走在後邊兒,堪一出宮門,就好奇地問道:“堂姐,你說顧婕妤今兒鬧出這一碼,有何目的?”

秦婕妤皺了皺眉頭,道:“這是人家的事兒,你管這個作什麼?不準多舌!”

“我就隻是問問!”秦容華小聲地咕噥了一句。

陸良人在兩人後邊兒,聽到這一段對話,心中微微搖頭,感慨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對宮女雪竹道:“天寒,走吧!”

“哎,良人小心!”雪竹應了一聲,扶著陸良人上了步輿,隨伺在側,跟著隊伍往延慶宮走去。

打發走了一幹妃嬪,又傳令讓尚宮局將伺候六公主的嬤嬤和宮女送去景福宮後,沈茉雲才慢悠悠地朝暖閣走去。

“娘娘!”暖閣中的宮人們一見到她進來,紛紛施禮。

沈茉雲沒有理會,徑直走到上座那兒,坐了下來,若有所思地看著站在她麵前的顧婕妤,臉上已不見淚痕,衣著也收拾整齊了,隻是眉眼前還是帶著一絲哀怨。

素月跟在後邊,對宮人們揮了揮手,後者低著頭,默然退了出去。

此時,顧婕妤跪了下來,神色一慟,淚珠又掉了下來,說道:“淑妃娘娘,因為前一段時間的流言,我知道皇上在生我的氣,可是,可是六公主……請您看在六公主的份上,放我一條生路吧。”聲音婉約纏綿,聽得人心裏發軟。

顧婕妤實在是不甘心。流言剛出來那會兒,她也曾惶惶不安,可是隨之而來的晉位以及大肆封賞,卻讓她安下了心。雖然生出來的是個公主,讓她不免失望,可生育總是有功的,而且生了女兒,說不定更能讓人放心,她還年輕,以後還是會有機會再懷上的。不想就在她坐月子期間,身邊伺候的宮女“聽來”的風聲卻是讓她懵了——皇上因著那段流言,已是對她心生厭棄,說不準哪天就會有內侍給玉照宮捧來三尺白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