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倒計時之終(3 / 3)

聞太師微微一笑,撫須反問道:“阿琦,你覺得皇上是什麼意思呢?”

“唔……”宇文琦想了一下,說道,“父皇身體不好,交權了。這樣一來,哥哥地位穩固,是好事吧。”

聞太師說道:“自古以來,君王病威,無不列為國家機密,千方百計瞞著還來不及,哪個會如此大張旗鼓地在朝堂上公布的?”

宇文琦反應也快,立即就說道:“難道這裏麵有陰謀?”莫非是父皇想借此事來算計什麼?

聞太師搖了搖頭,說道:“不是陰謀,是陽謀。皇上正等著,看看有哪頭蠢豬,自已撞上去呢!”

“哦……”

冊封太子的典禮過後,宇文瑞立即就要接手政務,因為之前有宇文熙細心打下的根基,所以宇文瑞處理起政務來雖不能說是嫻熟老練,可也是有模有樣,一幹大臣們看了,都暗自點頭。

正值多事之際,新年同樣是草草而過,倒是二月份的太子大婚,京城同慶,喜氣洋洋,大大的熱鬧了一把。

大半年以來,宇文熙的病情每況愈下,精神也越來越差,雖然宮中不缺好藥,可年紀畢竟擺在那兒。靠在榻上,他對宇文瑞說:“你批示的折子朕都看過了,不錯,開始有自已的主見了。這些不急,可是慢慢來。至於那些上蹦下跳的人,先不急,養著他們,等熟了,再一刀宰下去。”

“是,父皇。”

“還有一點,你記住了,不管是骨肉至親,還是兄弟同宗,都得以江山社稷為先,不可以私心私情濫之。”宇文熙輕咳了幾聲,揮手道:“行了,下去吧,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

宇文瑞無法,隻得行禮告退。

皇帝病得越來越重了,不隻是皇宮,就是京城也傳開了這樣的話。八月初十,將近中秋,宮中一片淒迷,完全看不到往年團圓佳節的熱鬧氣氛。建章宮更是一片莊穆,太醫都在外麵守著,人人麵色沉重。

不多久,宇文琦出來了,雙眼微紅,顯是哭過了。他一出來,就見到長姐過來問他,“父皇……”

宇文琦微微搖頭,卻是對沈茉雲說:“阿娘,父皇讓您一個人進去。”

沈茉雲不多話,轉身就進了內室。

其他皇子和後妃見了,不由得麵麵相覷,眼中盡是不甘心,可木已成舟,這個時候再鬧根本沒意思,隻能暫時先忍了。阮修容忍了一下,卻是覺得沉不住:“趙王,為何皇上不宣我等進去?”

寶兒雖仍在傷心中,可是聽到阮修容的話,不由得瞪眼過去,未等宇文琦開口,她搶先冷聲道:“阮修容這話是什麼意思?父皇不宣你進去,原因自然在你身上,你怪罪阿琦是何意?”

“我……”阮修容啞然,一扯袖子,憤憤地別過頭,氣悶極了。鄭王見了,隻得安慰地拉了拉母親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話。

寶兒沒空理她,太醫們說父皇熬不過今夜,用藥施針讓父皇清醒過來後,父皇第一個召見的是宇文琦,第二個則是母親,不知道會不會……越想越亂,還是沒個頭緒。

“皇上。”

宇文熙正緊閉著雙眼靠在榻上,聽到耳邊傳來的輕喚聲,睜開眼,對來人一笑:“來,坐這兒,陪朕說說話。”

沈茉雲依言坐下,心中百味雜陳,隻能喚道:“皇上……”

“你進宮快二十五年了,朕還記得,當初見你就是一身水藍色的衣裳,這顏色不起眼,卻很適合你,讓朕印象很深刻。然後你就進了宮,第一回在長樂宮見你,你還挺有趣的……”宇文熙拉著她的手開始叨念起來。

沈茉雲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神思卻是遠飄。不知過了多久,等她回過神看向宇文熙時,卻見對方早就停了下來,含笑看著她:“在想什麼?叫了幾聲都沒聽到。”

“呃……”

宇文熙卻是看了她一會兒,才問道:“愛卿,這些年,朕待你如何?”

沈茉雲怔了一下,垂下睫毛,輕聲說道:“皇上待我很好。”

的確,不管宇文熙對她是持以什麼樣的態度,這二十五年來,他待她確實不錯,錦衣玉食、尊寵榮貴,全是自他而來。一邊享受著宇文熙帶給她的榮華富貴一邊又埋怨著他對自已不夠真心體貼,這種事她還做不出來。她對他並非海誓山盟,又如何能要求他對她真心無悔。

說到底,不過是你付出了什麼,又得到了些什麼。就是愛情,也不過如此。

聽到這話,宇文熙不由得笑出聲來,卻是被嗆了幾下,沈茉雲忙去拍撫,他好不容易緩過氣來,說道:“百年之後,隻有你能葬在我身邊。”

帝王的誓言,從來皆如鏡花水月,看似美好,實則空無,不是太輕,而是太重。如今這一句,已經是他對女子來說所能許下最深情的承諾了。

沈茉雲怔然半晌,忽然一笑,俯身給宇文熙掖了掖被角,卻是說道:“我不願意。”

被握著的右手忽然一緊,頭頂傳來聲音:“為何?”

沈茉雲抬起頭,嘴角掛著一絲笑意,說道:“我不願意。”

宇文熙依然牢牢地抓著她的右手,手勁大的不像瀕死之人,原來有些混沌的眼神如今顯得清亮無比,“為何不願意?朕對你不好嗎?你是朕的皇後,不管是生是死,你我隻能同在一處。”

沈茉雲輕聲說道:“生同衾,不代表要死同穴。皇上,你我生前未非交頸鴛鴦、情投意合,平生綁在一起,於你不過權衡之謀,於我不過君命難為。生前如此,死後又何必非要牽扯一塊,各人走各路,豈不是更好?”

宇文熙眼神慢慢地暗淡下去,:“原來你是這樣想的。這些年來,你對朕……”

“全是真心實意。”沈茉雲接口道,這是真話,相處二十多年,怎麼可能沒有感情?是親情還是友情,她已經分不清了。隻是,唯獨沒有愛情。

“好,好……”聲音漸弱,隱約略有不甘,大手卻是一鬆,從她的手腕上移了開來。

沈茉雲一驚,抬頭望過去,隻見宇文熙歪倒在床上,那雙熟悉的眼眸已經永遠的合上,再不會睜開了。

忽然眼淚就這樣流了下來。

永旭二十六年八月初四,夜,帝崩,諡“景”。

太子宇文瑞繼位,年號“顯慶”,史書上稱為齊孝帝,開始了大齊王朝鼎世繁華的治世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