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等一個人。”
“為什麼要用好像?”
“但我又記不清他的模樣了。”
“為什麼會記不清?”
“我想去找他。”
“為什麼是想找?”
“……”
沉默半晌,無奈的聲音響起:“……鏡子,我並不是任何時候都能回答你的每一個為什麼的。”隱約可聽出一絲咬牙切齒。
“為什麼不能回答?”
“不,不是不能回答,而是……算了,再說下去你又得問我為什麼了。”見她還有問下去的架勢,矜湮避之不及的掀起竹簾走出了屋子。留下矜默獨自一人在屋內的同時,不忘提醒隔壁“被單身”了大半宿的某位。
呆立在廊亭裏許久,被夜風倒灌了一身的寒氣,矜湮卻感受不到任何不適。他靜默的望著在黑夜裏隻有模糊輪廓的長廊,無聲消失在了濃墨滴染的一點。突然心裏有了一股莫名衝動,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一點。
猶豫著,終究沒有踏出那一步。癡癡望向那混沌的背後,他好似看見了什麼,寂靜無波的眼眸卻沒有倒映任何的影像,矜湮心裏的那股莫名的衝動卻不知何時平複了下去。
如果這時有任何一個人在矜湮麵前,大概都會被他此刻渙散的眼神驚住,漆黑的眼眸似要擇人而噬,透過那一層壓抑的背後卻是能發現殘存的天真茫然。
矜湮猛然發現自己已經怔愣許久,回神,自嘲自己是真的老了,什麼時候那麼喜歡發呆了,這可不是一個好征兆。大概真的是大限將至了吧!矜湮依稀感受到了一直埋伏在千百年來的時光塵埃裏的孤獨的輕顫,不等他琢磨透這種情緒,異變突生。
身旁猛然掀起的風試圖朝著矜湮狠狠蓋下去,帶著毀滅的氣息,卻不知受到了什麼的阻撓,盡管徒勞卻一直叫囂著。以矜湮為圓心形成的肉眼可見的風刃與矜湮所披的青色單衣不斷摩擦,每一圈都帶出了一陣陣令人牙酸的尖叫,仿佛裏麵包含著無盡冤魂。
“玩夠了沒有!”也沒有多大的動作,隻是伸出了左手,將食指輕輕舒展開來,指尖劃過一抹瑩潤玉色,隨意地點在了密集的風刃的一點空隙之間。倏忽此處的時間便是從那指尖處開始停頓,像水波一般蕩漾開在風刃的範圍裏,溫柔的纏繞住每一片風刃,擁有著絕對的銳利程度的風刃卻割不開這種水一樣的繩索,隻能任由那看似溫柔的繩索進行著無聲且無情的絞殺。待到時間恢複匆匆的步履後,卻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沒有狂躁的風聲,沒有冤魂淒厲的嘶鳴,更沒有了那恍若錯覺的孤寂感。
矜湮沉默著,凝視著自然屈起的手指,恍惚想起曾經矜默問過的一句話。
“為什麼你要等一個人呢?”
為什麼?矜默,你真的第一次難住了我,因為就連我都不知道為什麼要等一個人。
矜默,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等一個,什麼都不了解的人——也許我曾經了解。但期間間隔的時光太多,我早已丟了該有的記憶。
曾經的我還有那麼多的歲月去蹉跎,可以一拖再拖,現在卻是連這無謂消磨的時間都即將被我殆盡,留給我的時間不多,糟糕的事卻一件接一件。我依然看不見這被遺忘了意義的等待的盡頭,不清楚也擔不起放棄等待的代價。
留給我的,除了不盡且荒唐的等待,還有些什麼未知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