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注視他半晌，突然笑了。
“說得好，”她道，手中的劍卻沒有放開半分，“不過，你覺得僅憑區區幾句話闡明局勢，我就會上當受騙，乖乖留下來？”
仲懿輕輕挑眉，微笑。
“留與不留不是你說的算的，”他道，“子璃，你是聰明人，不要逼我采取你我都不願意見到的方式。”
“我沒逼你。”劉瑾仰頭，“樓主，做什麼，都要講究事實和證據。”
“想看證據麼？”仲懿輕笑，“你這是在試圖拖延時間……不過無妨，你若要看，我便給你看個夠……”
他轉頭，曼聲吩咐：“去，把府裏大人和小公子都帶上來！”
“還有，順便告訴你，不要做無所謂的掙紮。”仲懿回過身，笑意陰沉而溫柔，“不要指望拖延時間城外一萬精兵就會攻入，或者你在城裏的人救人能夠得手。如果不出問題，今夜，就是太史慈和那一萬精兵的死期。”
劉瑾雙眸針芒一閃。
“告訴你也無妨……”仲懿笑的散漫風流，悠悠然道，“說到底，城外水源也就那麼幾處，我若在上遊撒些無色無味的藥粉，不出一夜，隻怕那一萬餘人盡成孤魂野鬼。曲阿城外，就是瓦礫死灰一片了……”
“你瘋了！”劉瑾詫然瞪眼，“城池內外水源相通，你給城外水源下藥，那些農民人家的安全尚且不說，汙了城內水帶，萬一城中百姓因此中毒，這責任誰擔得起！”
“子璃，你不該這麼悲天憫人，這不是個合格為上位者的作風。”仲懿漫不經心攤手，“農民百姓喪命與我何幹，滿城人員中毒關我何事？失了一個曲阿我還有整個揚州，隻要能全力圍殲掉致命的對手，白骨遍野流血漂櫓，又有何妨？”
劉瑾沉默著看著眼前的人，心中一根弦繃起寒光閃爍，隻覺徹骨涼冷。
四周丫鬟戲子的鮮血還在汩汩流淌，而眼前男子笑顏清豔語氣溫柔，剔羽般的眉下眼波瀲灩，漫不經心。
她突然很想顫抖。
為這為上位者絕對的生殺大權，為這淡然睥睨視人命如草芥，為這無視生命的冷情、踐踏、無所不用其極。
在這亂世，是不是每一個成功者，身體裏都流淌著冰冷如寒冬山川的無情的血？是不是想要功成名就，首先就要練就一顆無情冷酷的心？
眼前的男子，笑的散漫風流，而此刻在她眼裏，怎麼看都如同地獄中嗜血的羅刹，無情森涼。
是他的冷酷隱藏的太深，還是自己自始至終，就從來沒看懂過他？
夜風吹動她的發絲，烏發比夜色更濃，而戲妝粉墨下的臉色，卻比月色更白，微冷。
“所以，不要對你能翻盤抱太大希望。”仲懿輕輕道，語氣溫柔，“子璃，人生的選擇也就那麼幾次，孰輕孰重，有的時候，一閉眼，也就過去了。”
劉瑾沉默半晌，默然抬頭：“如果我今夜閉上了眼睛，那恐怕我這一生，都沒有辦法再睡一個好覺。”
“你總是這麼執拗……”仲懿笑的無奈，“不過無妨，我會等你看清楚……”
他揮揮手，幾道人影立刻被押上來。
“逆子！”最前麵一個人遙遙看到劍下的劉基立刻大罵，“賊子野心！引狼入室！”
“多日不見，刺史大人的脾氣還是這麼大。”仲懿笑吟吟轉過身，“不過話說回來，大人也不必太怪罪您的兒子，畢竟暗月樓的勢力幾年間就已經進駐刺史府，若我是狼，也是不請自來，和大公子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