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牢房,康熙一言不發,並不往乾清宮去,而是折轉到了禦花園西門,命小太監將燈籠遞給他和李綺筠,回身吩咐眾隨從,道:“你們到東門等朕,不必跟進去了。”
守門的太監忙跪倒說道:“秉皇上,奴才不知皇上駕臨,禦花園裏沒有掌燈照明,奴才這就去命人掌燈。”
“不用,朕手裏不是有燈嗎?”康熙說完,看了眼李綺筠,示意隨他一起進去。
借著昏黃的燈光,兩人走在花園的碎石小路上,周圍漆黑一片,天上隻有繁星閃爍。康熙不說話,李綺筠也不敢多說,她知道,剛才和鼇拜的一席話,對康熙觸動很深。
鼇拜雖然認罪,仍執意要求康熙殺了他,他說,隻有殺了自己,朝中的大臣們才會忠心輔佐康熙,決不敢有二心。因為鼇拜的下場,就是對他們的威懾。然而康熙仍念其有功,也為他最後這點忠心所感動,不肯答應他的求死。
“咱們在這兒坐一會兒。”康熙提著燈,來到一片池塘邊,找了兩塊緊挨的大石。李綺筠將燈籠放到一旁的草地上,陪著他坐了下來。
“朕。。。我小時侯常常一個人偷偷跑到這裏來,雖然這裏很黑,也沒有人,但卻能我感受到一種寧靜的幸福。”康熙輕聲說著,將燈籠提起,在池麵上一照,隻聽“撲通”幾聲,幾隻受驚嚇的青蛙跳進了水裏。這時,水裏的魚兒,卻都成群的奔著燈光聚集而來。
李綺筠第一次聽見康熙說“我”字,心中有些感動,這個時候,他真的是把自己當作平等的朋友。為什麼他會把這片漆黑的寂寞說得那麼享受?他的童年快樂嗎?四歲喪父,十歲喪母,任何一個小孩都無法承受童年失去雙親的痛苦。而他,卻能在這片黑暗中尋找到快樂,在寂靜中享受生命,要經過怎樣痛苦的蛻變,才能成就這樣與眾不同的心智和胸懷?
她抬起頭,目光溫柔的看著康熙,他的鼻梁堅挺,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真誠自然,這是她從沒有見過的微笑,和白天裏那個麵對任何人都氣定神閑的笑容截然不同,那完全是一個出色政治家表現。而現在的他,整個人充滿了一種男性的美,令人賞心悅目,倍感親切。
“小時侯,隻有兩個奶娘最疼我,也最了解我的脾氣,每次當所有人都找不到我的時候,隻有奶娘會找到這裏。”康熙說到這兒,溫柔的轉過頭看著李綺筠,歉意的笑笑,說道:“你小時候,有沒怪過我,霸占你的母親?”
“怎麼會!”李綺筠笑道。她說的可是實話,李煦的母親長什麼樣,她都不知道,又怎麼會吃康熙的醋?他的話,卻讓她想起自己的母親,也不知她現在好不好?是不是在惦記著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回到她身邊呢?想到這兒,李綺筠呆呆的看著池水,在自己依稀的倒影裏尋找母親的影子。
“怎麼?想娘親了吧?”康熙伸出右臂攬住她的肩膀,輕輕拍了拍,安慰道:“我也很想奶娘,等朝中局勢穩定了,我陪你一起回去看她,好不好?”
李綺筠正覺得寒夜微涼,這時感覺從他結實的臂膀傳來陣陣暖意,心中一柔,“皇上,我能不能叫你名字?”
“好啊,沒人的時候,你就叫我玄燁。”康熙說著,用手緊了緊她纖弱的肩膀。
“玄燁。”李綺筠輕輕念著,“你真的會陪我回家嗎?”這樣的氛圍,讓她完全忘了康熙的皇帝身份。
“會,朕一言九鼎,怎會失言?”康熙這話平時說的太順嘴,卻沒想這一句卻驚醒了李綺筠。他是皇帝,我怎麼能對他動感情!想讓自己淒慘的老死宮中嗎?想到這兒,她按住心中的抑動,讓自己從一時的迷失的中略微清醒些。正待站起身,離開他的臂膀,卻聽背後不遠處傳出一聲冷哼。
“誰?”康熙站了起來,李綺筠更是緊張的慌忙抽出鋼刀,護在康熙身前。
隻見前方漆黑一片,樹影綽綽,也不知剛才那人現在何處?兩人正疑惑的四處凝神張望,卻見一條黑影從樹端從上掠下,宛如一隻飛天蝙蝠,飄忽靈動,輕盈的落在地麵上。
康熙左手一直拿著燈籠,此時向前一探,喝問道:“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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