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稍微有些意識的時候,突然感覺到的是脖子上一抹不可忽視的疼痛,好像曾經被一把刀子橫著滑過一樣。我疼得皺緊了眉頭,抬起手摸向傷口處,卻被另一隻溫暖的手緊緊握住了。
“不要碰那裏,傷口還沒好呢。”
“可憐的孩子啊,這梓恒真不是個東西,居然就這麼拋下你不管了。”
我努力睜開疲乏的眼睛,幾條刺眼的光線直蹦進我的眼眸,又慌忙閉上,清淚從我的眼角滑出,染濕了鬢發。
有一個聲音慌了:“哎喲,你看你,說這個幹嘛呢。向雪啊,你還有我們嘛,我們會好好照顧你的。”
他們講的什麼跟什麼嘛,我完全的聽不懂。
過了一會兒,我再次拉開眼簾,隔著一層濕潤的液體往聲音發源處看,剛才說話的那三個人麵容模模糊糊,不停地晃動,窗口處射進來的亮光照白了半個世界,好像是在水中看著外麵的世界一樣,恍恍惚惚的。我抹掉眼淚,眼前的一切變得清晰起來。
這幾個人怎麼就那麼熟呢,這個看起來像那天我被集裝箱砸成肉餅時在旁邊“喲喲”呻吟個沒完沒了的那個大媽。那個是在“喲喲”大媽旁邊“嘖嘖”配音的那位。還有第三位,就算她在車輪子底下被碾過一百遍我都認得,“喲,那不是明子街強收保安費的野丫頭嗎?”就是她說的。
我那個沒緣分的親媽不是說要給我找個完好的身體嗎,怎麼還是把我送回來了?難怪了,我脖子會那麼疼,想那天那個該死的集裝箱從空而落,就一下子壓斷了我的脖子,讓我大氣都沒喘一下就靜悄悄了。這現代的醫術真是高明,斷了的脖子都可以接上。
但其他部位怎麼樣了呢?我摸摸,眼睛在,鼻子沒扁,嘴巴沒歪。
“鏡子,鏡子。”我虛弱地嚷嚷開了。
“好,好,鏡子。”
那個喲喲大嬸轉身去拿。
我接過她遞過來的鏡子,覺得手一沉,這東東怎麼就那麼重啊?我一看,手上持的是一麵精致玲瓏的葵花形鏡子,鏡麵平滑亮潔且泛著白色光澤,但我確信那不是玻璃。鏡子背麵邊緣處有一龍一鳳相互纏臥嬉戲,中間是一棵蔓枝勁健、葉子碧綠繁茂的擎天大樹,樹上竟長有十多種形狀姿態迥然不同的異花,其間珍鳥嬉耍,蝴蝶翩飛。柄的背麵刻著三個字“贈向雪”,那似乎是古代的銅鏡。
“醫院用的鏡子還真是高級呀!”
我犯傻地笑道,然後朝著鏡麵使勁地瞅著自己的臉。這一瞅就差點把我嚇暈過去。那個鏡中人膚若凝脂、彈指可破。麵如桃花、不羞而紅。發如流瀑、垂流而下。俏眉細狹、沒入兩鬢。眼如銀杏、秋波流轉。鼻子挺拔、圓潤可人。嘴唇微翹、小如櫻桃。下巴稍圓,帶了些嬰兒肥。醫院居然不經過我的同意,把我整張臉都給整了,沒一處是我的了。
我看著直抓狂。就帶這這張臉出去,不出三百米就會被人非禮掉的,這讓我以後怎麼去收保護費?
“醫院是什麼東西?”嘖嘖大嬸說。
我聽了憤憤道:“沒錯,醫院真不是個東西。掛號費貴,藥費貴,手術費更貴。還把我這個半死不活的救回來,我看我這輩子都別想還清這比債了。嗚嗚……”
眼淚就不由自主地滾出來了,要不然,哪天逃出來,再去壓一次肉餅算了。三個大媽在旁邊使勁地勸慰。
“我說這孩子,說的什麼話啊,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呢?”
“莫非吊脖子吊糊塗了啊?”
“你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在孩子麵前再說這些幹什麼?”
我的哭聲嘎然而止。
“吊什麼脖子?”
抬頭問她們,一下子驚覺她們衣著古怪,然後把她們一個個從頭看到尾。她們的頭發甚長,盤繞於腦後,插著發釵。身上著的是具有古代的上衣下裳,顏色樸素。再看四周,矮桌、香爐、油燈、木窗還有懸掛於牆上的卷軸畫。我頓時蒙了,分不清東南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