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振泊聽著顧以諾的話,想一根刺紮進了他的耳朵,卻不痛,反倒像有一絲暖流暖了心。
他深棕色的眼瞳專注的看著自己的兒子,身高挺拔,相貌英俊,尤其是眉頭微蹙時那股淩厲的勁,像極了他年輕時的樣子。
自他成年之後他就在也沒有這樣仔細的看過他了,他忽然有些感慨,原來兒子都已經長這麼大了,是個大人了!同時,顧以諾的成長經曆像影片一樣,重新播放在他的腦海裏。
為人父母的心子女是不會懂的,他們不求回報的付出隻是希望他們能夠擁有最好的生活。可是,他顧振泊這一生卻好像用錯了方法。他總是把自己的思想強加在他的身上,讓他循規蹈矩的按照自己安排的軌跡行走。
他忽然又開始哀傷,也是啊,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想法和觀點,他自己總要學會承擔,而他,終究有一天要放手。
顧以諾蹲在地上,擦掉了箱子上的灰塵,從裏麵抱出一個五斤的酒壇子,壇子上的封口還未揭掉,就有一股濃濃的酒香溢出來。
顧以諾雖然喝過不少酒,隻不過都是酒吧裏的洋酒,至於白酒,他接觸的少,白酒辛辣濃烈的味道令他聞不慣,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酒很烈啊!”他下意識脫口而出。
沒想到,父親竟意外的接話了,而且語氣平和的很,“烈就對了,說明是好酒!”
聞言,顧以諾一頓,扭頭再看父親,沒料到他平日裏嚴厲的眼睛忽然正慈祥的看著他。
“是嗎?”父親溫和的目光令他渾身不自在。
自從那年父親強製性的將他送去紐約,又強製性的把他從紐約帶回,他們父子之間的隔閡就堆積的越來越深,加上他阻止了他和沈允薇的愛情,他們父子之間又加重了隔閡,彼此間都開始相互痛恨。一個恨鐵不成鋼,一個恨父親的不理解。
“下去吧,看你媽飯做好了沒有!”顧振泊看出了自己兒子的不自在,推動了輪椅說道。
顧以諾看著父親的動作和輪椅,問,“你是怎麼上來的?”
顧振泊笑笑,動作不止,輪椅已經順利的從雜貨間裏扭了出來,“現在科技的發達,早已經超越了我的想象了。”說著,顧振泊的輪椅已經到了樓梯口,隻見他按了一個按鈕,輪椅的底部開始變化,伸展出兩道齒輪緩緩平穩的爬下了樓梯。
顧以諾看著父親下樓梯的背影,心頭又是一酸。他內疚,自己對父親的關心確實太少了。直到父親平安的落在平地,他才抱著酒壇子下了樓。
這頓飯吃的十分和諧,飯桌上沒有爭吵,沒有堵氣,他們父子更是心平氣和的。
原本顧母和沈允薇還很擔心,在廚房的時候,顧母叮囑了沈允薇很多遍,若是飯桌上注意到他們父子的苗頭不對,就讓她來緩和氣氛。不過,現在看來一切都是他們多慮了。
那壇西鳳酒,其實是顧振泊特意為顧以諾準備的。他拎起酒壺給顧以諾倒上了一杯,隨後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
顧以諾受寵若驚的看著,因擔心父親的身體想阻止,但又怕掃了父親的興致。內心糾結了一會之後,決定陪父親一直到盡興。
顧以諾聞不慣白酒,也喝不慣白酒。兩杯下肚,辛辣的味道就刺激了他的腸胃。
顧振泊許是觀察到了酒精對他的刺激,不動聲色的停了酒,然後開始吃飯。
晚餐之後,顧振泊意外的提出要和顧以諾出去走走,說是要出去散散酒。顧以諾心知肚明父親的目的。
顧振泊是那麼謹慎小心的一個人,他遲早會發現有人動了他的箱子,也遲早會猜到動他箱子的人是他。
樓下的空氣很好,許是喝了些酒的緣故,風吹在臉上清清涼涼的,很舒服。
顧以諾推著顧振泊走在小區裏的洋槐樹下,兩人一路無話,唯有清輝的月光在前方領路。
剛剛好在黑暗無人的廣場上溜達完一整圈後,顧振泊終於忍不住讓顧以諾停住了腳步。
顧以諾停在了原地,低頭看向自己的父親,見父親褪去了慈祥的麵容,一臉的嚴肅,他心頭一頓,已經猜出了父親想要說什麼了。
果然,父親開口,一如既往的開門見山幹脆利落,沒有半點廢話,“我知道是你偷偷的翻了我的箱子,並且還拿了我的信件。”
意料之中的顧以諾沉默著,不辯駁,也不插嘴,繼續聽父親說話。
隻見,父親自己將輪椅轉了過來,對著他,仰頭看著他,深棕色的瞳孔既深沉又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