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將廚房裏的矮木小桌端到院子裏,三人圍坐在一棵桂花樹下。陸龜蒙又沽了一壺酒來,叫晨露略熱了熱,三人舉杯共飲,有說有笑。
“公子今日何故這麼晚才回來?”晨露問。
“今日我去長安城中拜會了兩位朋友,一位是‘長安公子’杜牧,一位是太常博士皮日休。”陸龜蒙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晨露拿酒壺給他添上,卻忽而聽見杜牧的名字,手一抖,酒盡撒於杯外。
“杜牧??”蘇錦一驚,將這個盤旋在自己心頭多日的名字脫口而出。
“嗬嗬,莫非小姐也知道‘長安公子’?”陸龜蒙笑著說。杜牧在那個時代基本上就等同於青春偶像,他係出名門,才華橫溢,又生的英俊瀟灑,舉止風liu,在長安城內小有名氣,很多妙齡少女、少婦都是他的粉絲。所以,陸龜蒙雖不知蘇錦與杜牧的關係,卻對蘇錦的反應一點兒都不奇怪。
晨露見蘇錦眼神黯淡下來,愁思百結,立刻打岔道:“來來,公子,我敬你一杯。”
陸龜蒙舉杯與晨露對飲,卻並沒領會到她的意圖,接著又說:“我認識的這個杜牧頗有才華,寫得一手好詩,且有救國為民、縱橫天下的大誌向,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雖與他初識,卻好似已相處了數年……”
蘇錦仍舊不語,默默地傾聽陸龜蒙說。
“千裏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陸龜蒙說到激動處還吟誦起杜牧的詩,“好詩,真真乃好詩!也隻有杜兄能想得出來!”
晨露怕蘇錦繼續傷情,連忙強引著陸龜蒙說別的:“公子,我且不知道那個什麼皮害什麼羞是何人?好奇怪的名字啊!”
陸龜蒙哈哈大笑:“不是皮也不羞,皮日休乃是我的結拜兄弟,他中了進士後做過蘇州刺史從事,近兩年才調入京城。皮日休原叫做裴休,三日後他也要去襄陽,我正是拜托他帶你們同路。”
“三日之後?”晨露驚訝地說。
的確,在這個世外桃源裏,此處一日,人間一年。晨露與蘇錦死裏逃生,這兩日托陸龜蒙的福才偷得浮生半日閑。三人剛剛相熟,忽然提起離別,是人都難以接受,晨露更是禁不住滾下淚來……
就因為陸龜蒙這的一句話,空氣裏忽然間滿是剪不斷理還亂的離愁別緒,三個人皆沉默不語,低頭哀歎。
蘇錦不禁又聯想到,三日後,她越是往襄陽去,就越是離家人和杜牧遠,而陸龜蒙,這個自己沒有結拜卻勝似結拜,相識以來一直對自己關照有加的大哥,也不能再陪自己走下去了,蘇錦覺得自己一下子又陷入了孤獨的境地。
此刻晨露胃裏的酒都化作烈焰,灼辣辣地刺得心痛。晨露一直陪蘇錦養在深閨,本就見不到幾個男子。這次出逃碰巧遇上玉樹臨風的陸龜蒙,暗地裏早已將女兒心盡拋,可惜好夢易碎,離別難擋,這段未發芽的感情就這樣還未開花,卻近凋謝了……
“來!”還是陸龜蒙整理了一下情緒,打破沉默,故作振作地說道:“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這一杯我敬二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