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久久沒有說話,易搖光臉色蒼白,上唇緊緊咬住下唇,強迫自己直視著哈迪斯的脖子,血汨汨的滲出,看得她胃裏一陣翻騰。
“唉……”
柳子矜歎了口氣,他默默的走到易搖光的後麵,捂住了她的眼睛,把她按到了懷裏。
“最終還是把你拉到這裏來了……我一直覺得,這樣對你不好。”
柳子矜用輕柔的,懺悔似的聲音說著,他輕輕地拿下了誅厭,握在了手心。
“我是走投無路才到這裏來的,可你不一樣,你有很多的選擇。我也不討厭成為英雄,每個男孩本身都是向往著劍與魔法,向往著為了世界而戰,向往著成為英雄的。可是……我不知道女孩,不知道你的怎麼想的。”
柳子矜將誅厭一揮,哈迪斯的屍體頓時化作了灰燼,隻留下一層焦黑的輪廓在地上。他把劍插回劍鞘,輕輕地摸著易搖光的頭,從上而下,小心的撫摸著,易搖光的紅發漸漸變淡,最終變回了夜空一樣的黑色。
“所以我就一直在想,在想你該怎麼樣。我認識的易搖光,是個絕世獨立的大小姐,是對著討厭的人就會不加掩飾的鄙視,人際關係有些糟糕的女孩。然後,我再見到你時,發現易搖光不是個絕世獨立的人,而是個沒有長大的憧憬著夢的小女孩。喜歡讀少女小說,喜歡喝紅茶,喜歡畫畫,也喜歡和朋友們待在一起;不喜歡膚淺的人,不喜歡說謊的人,不喜歡靈魂扭曲的人;不擅長批評朋友,不擅長應付戀愛的話題,不擅長表達自己的真心話。而且你生氣的時候,不開心的時候,有意見的時候,眉毛總會做出各種的形狀,可有意思了。”
柳子矜輕輕笑了,然後又歎氣道:“那麼……這樣的易搖光,難道要因為我的緣故進入這個血腥的世界嗎?在故事裏,在小說裏,都隻會寫英雄打敗了壞蛋,拯救了世界。可是沒有人寫英雄看到了什麼,他看到各種各樣的人,高尚的,卑劣的,偉大的,扭曲的。他會經曆各種各樣的痛苦,與父母的離別,與朋友的離別,與夥伴的離別。當英雄第一次殺人時,會發現這個世界上的光突然暗了,會發現在故事裏照耀不到的地方,有著許許多多惡心的東西。當人殺了人以後,還能稱之為人嗎?哪怕對方十惡不赦,看憑借著自己的一己喜惡就隨隨便便的殺人,這也能稱為英雄嗎?……英雄,光輝的名字後麵,是夥伴與敵人的屍骨堆積而成的。我要隨隨便便的就讓隻為報恩而來的易搖光,經曆這種痛苦嗎?”
“我不想,像你這樣的女孩,應該生活在陽光下,在春風吹拂的和煦午後,坐在陽台上,享受著紅茶與小說。我不想你經曆這些,真的不想……”
易搖光默默地聽著柳子矜的自白,她從柳子矜的懷裏退了出來,藍眼睛對著柳子矜的眼睛,用略帶怒氣的聲音說道:“你總是一個人胡亂猜測別人的想法,卻不問問別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是我的壞毛病。”
“嗯。”這一聲嗯說的很嚴厲,可之後她的聲音就變得很溫柔,“我知道柳子矜是那種在思考自己之前,會站在別人的角度思考問題,然後用傷害自己的方法默默付出的人。這種人全是自以為是的大笨蛋,要我說,簡直愚不可及。我很討厭這樣的人,可是,我不討厭你。”
易搖光突然笑了起來,藍眼睛海水流轉,倒出了一河星星。
“我要承認,一開始我隻是為了找到你這自以為是的幫了我,結果被趕出了賴以生存的地方,像隻喪家之犬一樣的家夥。我來也不隻是為了報恩,更多的是想要訓斥你。可是快要見到你時,我又想,雖然那些人根本拿我沒什麼辦法,可是對你來說,你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來幫我。如果我來訓斥你,那豈不是不知好歹?”
“再見到你時我真的與記憶中的那個你對不上號,那個死讀書的,偶爾害羞的笑著,一到周末就特別開心的柳子矜和這個笑的恣意飛揚,讓所有人都開心的笑著的柳子矜真的是一個人嗎?可是當你看到我時,那一瞬間驚訝又退卻的表情讓我明白了,哦,那就是一個人。”
“我隻是氣不過來找你報恩,可是在學園裏我發現我沒有能幫你的地方。不僅沒有,我還處處受到你的照顧,你對我的到來肯定感到很困惑吧。”
“一開始,我確實沒有覺悟,我隻是單純的沉浸到了這個奇幻的世界裏。各式各樣的魔法,各種各樣的種族,稀奇古怪的學科,五花八門的商品這些都讓我沉醉。可是我也是上了學園的課程的,我也知道我將會麵對什麼,我也有覺悟。況且……”
易搖光突然笑了起來:“社團裏麵的大家,你的好朋友們,他們都有意無意的和我提過這個話題,尤其是李誌豪。在這次出發的前幾天,他突然來找我,我可驚訝了,我和他都算不上朋友,隻能說是朋友的朋友。他很嚴肅的來找我,他很不會說嚴肅的話題的樣子,和我說話的時候一直都撓著頭,拿出煙又收起煙。他告訴我說,你不想我接觸這些東西,要我好好考慮一下我到底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