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曆2013年,夏,四月。
征南大將軍李敢憂心於遠東日本落入布裏塔尼亞之手,奈何朝臣奸佞當道。南海艦隊雖然聽命於他,但是卻無奈沒有得到朝廷的正式同意。乞求收複日本列島的請命也是一拖再拖。終是不再抱有期望,終於長籲短歎,茶飯不思,遂染病不起,漸漸沉重。
近半月後,李敢自知病入膏肓,兩目昏花。便令人請來李氏家族所有的宗正長老前往襄陽,聽受遺命。關家父女,理所當然也在其列。
“老夫縱橫沙場數十年,不想到老來,卻得奈何不得區區閹豎之手。自取其辱,抱憾終身。愧對先帝,失諾於太子。今,子修才智卓絕,可擔大任。然其性情多變,富於猜忌,虐藏於心。外剛內柔,為卿之首,實則不妥。不得不以大事相托。”
說著淚流滿麵,諸位家臣哪見過這陣勢,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道。
“吾等定當效死命,以全忠義!”
李敢道擺了擺手,讓文和帶著家臣退下。
其時李敢早已經神誌不清,但是見著了關家的父女卻也還是強打起精神,摸著她的背道。
“老夫知道,你呀,心裏麵其實對這親事老大不樂意了。”
關雨見他已經老眼昏花,心中難過,不想他生氣,胡亂應道。
“世公您說笑了,能嫁進李家,雨兒高興還來不及呢。”
“哈哈,跟你娘一個德行。不過,這樣子也好…………”
“修兒這小子,人不壞,就是心眼兒有點兒多,太愛猜忌別人…………”
“你,是要跟他處一輩子的人。有些話,老頭子也希望你記住。”
“世公請講…………”
說著,李敢竟是掙紮著坐了起來,一把攥著關雨的小手,滿臉的淚水。
“修兒他,可以是無情的暴君,也可以是一個海乃百川的仁主。雖然現在還在控製中,然,老夫畢竟將不久於人世。以後,這些都要靠你來幫他…………”
“世公?”
“老實告訴世公,你……喜歡修兒嗎?”
“世公…………我…………”
“你看看我,都快要死的人了,還怕世公笑話你不成…………”
“沒有的事情,侄孫女隻是…………”
“隻是什麼……”
“不討厭就是了…………”
“不討厭,那就是……喜歡咯……”
“世公,您說什麼呢,侄孫女不依啊…………”
好家夥,這關雨鬧氣別扭來愣是捶在李敢身上差點沒有直接讓他進棺材。
“咳咳……好了好了,我的乖侄孫女,你可別把我這把老骨頭給打散了…………”
放心了,李敢一直攥著關雨的手早已經是汗水濕透了手心。這是他唯一可以托付的對象,很慶幸,他沒有看走眼。
李敢點了點頭。
“去把…………那個箱子裏的東西拿來吧…………”
“是…………”
那是一件被精心編織的喜服,充滿了喜慶的顏色還有令人炫目的圖案花紋在這間一片素白的房間裏顯得格外的紮眼。關雨手捧著這一件喜服,眼中的豔羨瞬時流轉了出來。
“這是當初,原本準備給小唯出嫁時候穿的衣服,後來,也一直沒有用上。是小唯的母親親手為她做的,老夫,也沒有舍得扔…………”
“世公,您這是…………”
“等到你出嫁的時候,就穿這個吧…………”
“可惜,老夫再也看不到…………你跟修兒…………共結連理了…………咳…………咳…………”
李敢已沒力氣了,關雨連忙扶著他躺下,左手拭淚,右手拉著他的手。
“天意……天意難…………”
最後一個字尚未吐出,右手卻已無力垂下,一動也不動了。
關雨腦子嗡的一下,汗流遍體,手足無措,泣拜於地道:“世公,世公!”
門外文和聽聞到關雨的泣聲,心中悲戚不以。率領眾人朝向李修跪拜,自此,李家家主的地位,正式交到了李修手中。
皇曆2013年,5月
“恭喜你了,魯魯修。”
即便窗外還透著荊襄地區特有的霧雨,少年的微笑依舊像是陽光一般和煦。盡管這在魯魯修看來有些刺眼,但是他並不討厭,也許是因為這份不帶一絲雜質的笑容讓他想起了另一個對他意義重大的人,但也因為如此,魯魯修對於眼前這個少年的感覺頗為複雜。
“以我現在的身份而言,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一身孝服的魯魯修目光冷漠地看著前廳前來吊唁的各個家族的代表,虛偽的哀容讓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啊拉,我在你的臉上,可沒有看到任何可以稱之為悲傷的表情啊,是我眼花了嗎?”
“你大老遠地跑來,難道是想要跟我說著一通廢話嗎?還是說,你已經心灰意冷神經錯亂了?”
“怎麼會…………”
“不管怎麼說,從今天起你就是這個家族的主人了。”
劉葉換了一身便裝坐在魯魯修的身邊。
魯魯修看了他一眼,曾經也有人對他說過相同的話,但是魯魯修已經記不太清楚了,眼前這個少年總是給他一種亦敵亦友的感覺。相似的遭遇,相似的理念,如果不是國家的差別,魯魯修想著也許他們會是為同一理念並肩作戰的好友,就好像曾經跟他也勢同水火的朱雀一樣,拋開了國家與民族,他跟朱雀其實還算相處的不錯。
“哥哥雖然嘴上說是討厭太子,但是也很欣賞他不是嗎?也許你們能成為朋友呢,就好像當初跟朱雀哥哥一樣呢!”
回想起娜娜莉略帶一絲期待的話,魯魯修的嘴角不由輕輕上揚。
【朋友…………嗎?】
的確是久違了的字眼呢,習慣了宮廷鬥爭的魯魯修對於一份真誠其實比他自己想象的還要珍惜,不然當初也不會挽留朱雀而是順手解決掉這個可能會泄露他行蹤的“朋友”,全因為魯魯修看出來了,朱雀眼中那份同樣的真誠。
而現在,劉葉的眼中,魯魯修也仿佛看到了相同的東西,這不禁讓他有些動容。
“哼,該說是如你所願吧,現在李家已經成了你的後盾。那麼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呢…………”
魯魯修撇了撇嘴算是認同了劉葉的說法,結束了這些個沒營養的話題,一把拉下了窗邊的竹葉窗,整個屋子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看著前庭外前來吊唁的人群,劉葉的神情莫名的開始黯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