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喬開始時常發呆。
一個多月來,她腦海中不斷回放的,是聖誕節那夜與風漸爾有關的記憶。
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她隻不過是要去問清楚一個問題,豈料連自己本就遊移不定的心,義無反顧地沉淪了下去。
真的很糟糕呀。
他甚至不與她聯係,卻必定每日要與北海通電話,連他的近況,也是她偶爾從母親那邊得知。
有時候,聽著北海開心地跟她提及父女間的對話,她居然開始嫉妒。
這算什麼?聖誕節那晚,隻是他給她的一個甜蜜回憶,然後,徹底封存起來嗎?
她一向認為自己可以把握人生的軌跡,可而今,她卻不確定了。
這樣的感覺,不好,很不好。
她將手中的筆重重扔了出去,落在地上,又向前彈出去,滾落在牆角,無辜地承擔了她的怒氣。
“蕭姐——”
門被推開了半邊,助理小王探了半邊臉出來,“老總要見你。”
“哦。”蕭喬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見她隻是應聲沒有行動,小王猶豫了一下,還是盡職提醒:“他要你馬上去。”
蕭喬終於轉過頭來,望了一眼那支躺在角落慘破的筆,抬眼,望窗外陰蒙蒙的天氣——
下雨了。
排練室內,楚天際偷偷瞥了一眼自今天來就沒說過一句話的黃明。
他不認為黃明是因大賽在即造成心理緊張導致出現的自閉,“老大,你說,女人心,是不是海底針?”他大咧咧地張口問他。
本意是試圖找點輕鬆的話題來緩和氣氛,孰料黃明沒有答話,倒是平日沉默寡言的許顯東不知哪根筋不對,居然搭腔:“得看什麼樣的女人。”
楚天際瞪他一眼,“又不是賣貨,還得分型號?”
許顯東翻了個白眼,顯然不苟同他的比喻,但還是說完自己的觀點:“譬如說蕭姐呀,我就不覺得她心思難以捉摸,倒是你那個鄭——唔!”
楚天際跳過去,一把捂住他的大嘴巴,“就事論事,不準跑題。”
正在做劈腿的黃明停了下來,“有閑心磕牙就跟我專心訓練,還真想被嚴小希比下去?”
提起嚴小希,楚天際就覺得牙癢,想起初賽前去天風友情表演的時候,被嚴小希徹底比下去的慘敗局麵。
鬆開許顯東,他一邊轉身,一邊振臂高呼:“訓練了訓練了,爺爺我就不相信三個諸葛亮,還頂不過一個臭皮匠——耶,蕭姐?”
蕭喬倚在排練室的門口,也不知已看了多久。
“俗語也能這樣篡改,你還真善於美化自己。”蕭喬笑,走上前來,丟給楚天際一條毛巾。
楚天際端端接穩,笑嘻嘻地回答:“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蕭喬作勢要去敲他的腦袋,楚天際腦袋一縮,“嗖”地閃到一旁。
“蕭姐,你老人家可別跟我比,一不小心閃了腰,我可負擔不起。”他沒心沒肺地調笑,不忘跟她扮鬼臉。
蕭喬暫且放過這個喜歡與她作對的小夥子,她轉身,麵向黃明,“大家都累的話,今天就別練了,下午放假,自由安排。”
那方的楚天際已開始歡呼。
“蕭姐,”從她進門開始一直沒有說話的黃明終於開口,“你來,就專門跟我們說這個?”
他的目光中有過多的試探,蕭喬下意識地回避。
“喂,老大,”楚天際拍黃明的肩膀,“不要疑神疑鬼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休整好了才能繼續出發,我們還要當第六次冠軍呢。你說是不是,蕭姐?”
他側過臉來,年輕的麵龐神采飛揚,期待著蕭喬的附和。
蕭喬笑了笑,“當然。”
眼見楚天際將黃明半推著進入更衣室,她鬆了一口氣,緩慢退出來,背靠著牆,閉上了眼。
如果剛才他們三個有細心觀察,一定會發現她的笑容有多麼勉強。
——“那個嚴小希,實力太強勁,目前的人氣也超高。這次守擂,務必要成功……你以為炫極憑什麼這麼走紅?街舞說白了也是青春飯,現在的粉絲就是喜歡海選出來的平民偶像。一旦冠軍頭銜被奪走,再簽下他們,還有什麼意義?我還不如去簽嚴小希……”
想起之前老總說的話,她的太陽穴在隱隱作疼。
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這是一個偶像迭出的年代,如果嚴小希正如傳聞中的那麼強勁,炫極的未來,不言而喻。
實在是,很不樂見那樣的結局。
北海很乖巧地牽著蕭喬的手,跟老師道別。
“北海今天有小紅花哦。”老師顯然對這孩子喜歡得很,摸摸她的頭,看向蕭喬,微笑著,“她今天給大家表演了一段舞蹈,很有天分呢。”
蕭喬客氣地接受稱讚,心想這種遺傳顯然不是來自她。
打開車門的時候,身後的北海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角。
她轉過頭來,北海就勢拉住她的手,仰起頭來,很天真很問了她一個問題:“媽媽,以後我們是不是都看不見田叔叔了?”
蕭喬一時些微恍惚。
那一個很小心隱藏在心底隱秘處不願再觸及的名字,就這麼毫無預兆地被一個稚氣的孩子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