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女人寧願嫁給三餐不飽的藝術家,也不願意和衣食無憂的農民生活在一起。所以,從你決定放棄你的草編藝術那一刻,你的女人就離開了你。
其實你性格豪爽,為人仗義,有很多很多朋友。可是,同樣是從你宣布放棄草編藝術那一天開始,你的朋友,竟然也一年比一年少了。
你覺得,那是因為你總也做不出成功的藝術品,總也不能出人頭地,才會如此落魄。
那天你去城裏看我的時候,表情落寞,眼神灰暗而無助,你說,我是你剩下的唯一的朋友了。
你說,不知道為什麼,田裏的烏鴉一年比一年多,要搶收玉米,看來得有一番苦戰了。你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看著我的眼睛。你知道,我一定會主動幫你。
因為我和你一樣仗義。
玉米田並沒有我想象中的壯觀和波瀾壯闊,田地的周圍,還有零零散散的墓碑,透著死亡的氣息。秸稈和葉子都是黑綠色的,很多葉子的邊緣都發了黃,顯得奄奄一息,似乎在做最後的掙紮。掙紮的結果就是很“紮”,我的胳膊被葉子劃了好幾道傷痕。
你不好意思地說,看這些葉子,長的就像彎刀一樣。
晚上,你準備了豐盛的飯菜,鬆仁玉米,心尖燉玉米餅,心尖炒玉米粒,以及新鮮的玉米粥。你莊重地把一個草編的女人放在餐桌一側,才對我說,開飯吧。
那個草編的女人我認得,就是已經離開你的老婆。你羞赧地笑,說,不習慣自己吃飯,所以編了一個老婆。這個老婆不會嘮叨、不會埋怨,不會離開我,因為她沒有心。
聽了這些話,我一下子沒有了食欲,心中蕩起一種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很荒謬,很可笑,很不可思議。我總覺得,這餐桌上的心尖,是你老婆的,或者,是人類的。
半夜,我被一陣轟然的烏鴉叫聲驚醒,打開窗戶,看到外麵鋪天蓋地的烏鴉烏雲一般遮住了月光,它們氣勢洶洶地撲向玉米地。
我倉皇失措地撞開你的臥室,你不在。
你的臥室裏,放著一個沒有頭的稻草人,真人一般,似曾相識。我顧不得多想,衝到玉米地裏,驅趕著烏鴉。昨天,我們隻收割了邊緣的一小部分玉米,而你大片的勞動成果,就要成為烏鴉的饕餮大餐。
突然,烏鴉們仿佛受了什麼驚嚇似的,紛紛飛到天空,在天空“呱呱”大叫著盤旋。黑暗裏,不隻是我,還有很多人在驅趕著烏鴉。
我想,你可能不隻請了我一個幫手。我焦急地衝向那些人,剛剛走近,卻愣住了。
那不是人,確切說,不是真實的人,而是稻草人。
那些稻草人和你屋裏的草編女人一樣*真,有些還是我熟悉的麵孔,比如我們共同的朋友,你的導師,還有你老婆的妹妹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