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田珍珍輕輕把熟睡的女兒放在沙發上,又忍不住親了親,這才拿出一雙漂亮的小鞋和可愛的羽絨枕頭遞給我:“你看看。”
我放下工具箱,伸手在鞋子裏探了探,又捏了捏羽絨枕頭,緊緊皺起眉頭:“玻璃渣和釘子。”
“是。”她的眼睛裏充滿了一個年輕母親的焦慮:“這就是我請你的原因。報案太麻煩,而且我不想驚動家人,所以才會請你們私家偵探。”
她打量著我,似乎對我充滿了不信任。終於,她歎口氣:“有病亂投醫,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我笑笑,已經習慣了委托人對我這稚嫩外表的不信任。
“這個家裏還有誰?有你認為可疑的人麼?或者最近有什麼可疑的事情?”我例行公事地問道。
“除了我和小妹,家裏就隻剩我的老公吳哲和10歲的兒子吳艾。最有可能傷害我女兒的,是吳哲。至於可疑的事情麼……”她歪著頭想了想,“我的日記,專門給小妹記的成長日記丟了……當然,或許是我藏來藏去忘記藏在哪裏了……”
“藏來藏去?那本日記記錄了什麼?很重要麼?”我繼續追問,不放過任何線索。
“很重要,裏麵記錄了我對女兒所有的愛。”她說完,又強調了一句:“所有的。”
“那你為什麼要藏呢?裏麵應該不會有你的家人不能知道的隱私吧?”我步步緊*。
她嚴肅地打量著我,然後輕輕地、溫柔地揀去我肩頭的兩根落發,答非所問:“如果你肩膀上有斷發,千萬別抱孩子。你知道嗎?前兩天英國有個婦女抱小孩的時候,因為她肩頭有根斷發,不知怎麼被孩子進入呼吸道,那孩子硬是給卡死了!!”
“哦!”我尷尬地笑笑,看了看她熟睡的女兒,那是個可愛的女孩,粉嘟嘟的。
“當然,我不會讓外人碰她的。”她繼續嚴肅著:“你知道,稍微有點不注意,可能就會害死孩子的……”
“哦……”田珍珍的敏感和嚴肅,讓我渾身都不自在,我小聲附和著:“人的生命確實很脆弱……”
“你知道就好……”她把嘴附到我耳邊:“住在我家這段時間,我會說你是我表妹……你一定要找到那個想傷害我女兒的人……你說的,人的生命很脆弱……”
“我會查出真相的。”我忍不住也被她傳染得嚴肅起來,指了指地上的工具箱:“你確定要在家裏的每個角落都安裝攝像頭麼?”
她點點頭。
“包括你和你老公的臥室?”
她又點點頭,毫不猶豫。
她說:“自從有了小女兒,我們就沒在一起睡過。”
2.在田珍珍家裏折騰了一上午,總算讓整個房子在我的監視器內沒有了盲點。在我忙碌的時候,田珍珍一直守在小女兒身邊,隻要她一離開她的視線,她就緊張得滿頭大汗,生怕自己的孩子就在那一秒發生了意外。
說實話,田珍珍對她小女兒的過分緊張和溺愛,讓我覺得她有點神經質,我甚至懷疑關於謀殺的一切僅僅是她的妄想。當然,這個懷疑是在見到吳哲之前。
下午,當吳艾和吳哲陸續回來後,我對自己的懷疑有了新的看法。吳艾是個看起來有點憤世嫉俗的小男孩,他似乎對這個家裏的一切都感到不滿,尤其對自己的小妹,更是毫不掩飾自己的對她的厭惡。
而吳哲那有些矯揉造作的父愛,更讓我覺得他似乎在刻意掩飾著什麼陰謀。沒錯,吳哲太造作了,他讓我莫名奇妙地想起了一部電影《愛你愛到殺死你》。
他一回到家,扔下公文包就一邊叫著“小寶貝兒”一邊抱起吳小妹,迫不及待地在她那粉嘟嘟的小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不,是左臉、右臉和額頭各一口,仿佛那是口感爽滑的美味。
他叫得太肉麻了,親得太響亮了,響亮到“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地步,響亮得令人覺得,這不過一場秀,親情秀。
當時吳艾抱著一本漫畫,先是充滿審視地看了看我,然後才對吳哲說:“爸爸,你想把小妹親死啊!”
吳哲大笑著:“你算是說對了!我就是要親死她!親死她!!”他這句話說得有點咬牙切齒,邊說邊又惡狠狠地親了小妹兩口。
說實話,這樣的父母我見多了,也沒什麼不正常的,很多父母都會這樣表達自己對孩子的愛,很多父母都恨不能把孩子變成“蠟筆小人”塞在衣兜裏片刻不離。
可是,不知為什麼,我就是覺得吳哲假,很假。
吳艾看著眾星捧月的小妹,撇撇嘴,把漫畫塞進褲腰裏,冷冷地笑。而田珍珍則一直不安地站在一邊,手足無措地搓著手,幾次想張開手臂把女兒搶過來,但又都忍住了。
晚餐的時候,吳哲有些羞赧地笑著對我說:“表妹,你別笑話我啊,我實在太愛小妹了。”
我禮貌地笑笑:“您是個好父親!”
“真的麼?”他開心地揚起眉毛。
“當然是真的!”我看著他的眼睛,在得到我肯定的答複後,他的眼睛裏閃爍著喜悅,仿佛這對他來說是最至高無上的榮耀。
他繼續笑著說:“其實我以前一直擔心自己會不愛她,你知道她……嗬嗬,她來的太意外了,讓我們每個人都措手不及,”他幹笑了兩聲:“可是現在,我又總是擔心自己太愛他了。因為太愛了,所以總擔心自己會殺掉她呢!”
說實話,我無法把吳哲這句話當作玩笑,因為他眼睛裏似乎藏著什麼複雜的東西,那東西令他的父愛看起來凶猛而又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