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之初,仲夏夜難眠。
夏蟲不知冰,妄自唱鳴。
顧溪小軒,優蘭夕房中微光透出,甯姝獨自一人坐在床邊,握著程妙宛的手,摩挲間更覺得母親消瘦。小軒中除了她與母親、後麵客房的義父之外再無他人,這寂滅無聲的氛圍突然讓她有些喘不過氣啦,什麼也聽不見,為什麼聽不見,甯姝艱難抬頭看向躺在床上的母親,母親說話啊,不對,母親還在昏迷中……就在甯姝感覺自己要窒息而亡的時候,一切壓迫感又頃刻消失。
甯姝又看了看床上的母親隻是靜靜躺著,輕輕起身退出房間,來到外麵的小院,刹那間四麵八方的各種蟲鳴湧入她耳內,驚的她立時一愣。這是高度緊張所致,甯姝剛在房中竟全然沒聽到。
她這時才有些找回知覺,夜中這林間小軒寧靜無比,所以蟲鳴也才越清晰,不過似乎隱隱聽到溪水輕緩的聲音,可以想象定有小溪在涓涓而流。是了,所以此處才叫顧溪小軒。如果此時此景娘親安然……甯姝的心緒又瞬間黯然。
“姝娘。”身側一聲輕柔呼喚,甯姝恍然以為是娘親,待回神卻是義父。
“義父。”倒沒有再行禮。
張狄在房內聽到甯姝出門的聲音,便也跟了出來,隻看月光下少女漸漸窈窕起來的身量,等了這麼久,她終於長大了,獨一無二。
“義父,煦公子說,娘親長期服下慢性毒藥才發生的今日之事,若不是這樣,娘親或許哪一天就會突然發作...”身死,甯姝卻再說不出那二字。“義父,從我記事起,娘親就隻陪在我身邊,既少見客也少串門應酬,為何會有人想要害我娘親?”甯姝神色悲傷至極,連怒火都被壓製。或有怒氣,也是氣自己無力不爭,與娘親一同吃喝,侍候娘親用藥,為何就不能察覺其中有異樣呢,果然還是她太沒用了,不能保護娘親就是學成劍法又有何用!
饒是張狄心思深沉,瞥見甯姝那種悲傷糾結的神色也有些難以維持自己淡然的表情。
“姝娘你還小,很多事都還不明白,世間人心才是最難以捉摸,有時連自己的心也是無法理解甚而迷失其中的。”幾十年了,他還會說這種話,隻為了哄個小姑娘嗎,隻為她。
“義父,我絕對不會那樣。”甯姝定定抬眸看向張狄,卻感覺有些異樣,有些愣神,就似乎很久沒有這麼接近過義父,而且這樣直直盯著長輩看畢竟失禮。如今愣神下細細看過去,義父看上去真的太過年輕。
“你不要焦急掛心,我已經下令徹查全府,必定找出謀害你娘親的凶手。”那條線也該收了。“至於你娘親的病情,有神醫的親傳弟子一定無事的,宮中帶來的太醫也會全力輔助,即便都失敗了,義父也會用盡手段找出苗神醫本尊的。”
“義父你是不是很愛很愛我娘親?”甯姝的臉色這才有些釋然,她相信義父,義父無所不能。
張狄不語,甯姝也覺得自己的小女兒問題說出來不妥當,未有追問。
殘星月夜,溪聲淙淙瀠繞,孤軒小院,父女兩人無聲比肩,宛如畫中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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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國公府,仁回園。
媯隼雖已早早將嘉郡王等人送回宮中,卻沒有立即回府休息,心中有些在意。程夫人中毒一事太過蹊蹺,若不是剛巧飲了那雲毒酒,不久後或是就突然暴斃,到時誰能想到是被人下毒身亡的,下毒之人才是關鍵所在,誰能在左相的眼皮子底下做成此事呢?
此番又若非剛巧有個神醫弟子,能診斷出大致原由,事情同樣會變得棘手,或許那雲水閣就會順勢被下毒元凶推為代罪。
肖煦嗎?出現的太過巧合。可是下午回城後著堂下諸人調查卻沒費工夫直接得了確認,齊星蝶的那位大姑肖輕瑗,確實收養有一個義子且是與她一同回京省親。不過這肖輕瑗本身就有些疑團,堂堂肖家嫡長女隻嫁與了一個落魄考生,雖然得中榜眼,而以肖家勢力竟然還是讓這長女婿外放十數年不歸。肖輕瑗又在這個時候突然就回京省親,帶的不是自己親生兒女,反而是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