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人看了看立秋的大姐立春,“別說了,就昨天晚上的事,你走了以後好幾天不吃東西。”連人一向敬重這位能說能幹,敢打敢撂的大姨子。
“快別說了,連人趕緊找幾個屯子裏的人,把家什和靈堂都支上,老爺子洗黑白照片沒有,趕緊掛出來,香啊蠟啊的都在哪呢,立秋找去,等人來了大夥把老爺子抬下來,找馬二叔來看看身上放點什麼。”家裏就像來了一個管事的人,清脆的嗓音院子裏麵都聽得清清楚楚,“趕緊忙合起來啊,別閑著。”韓立春的到來似乎打開了場麵的僵局。
一會的功夫,立秋的爹媽趕著馬車拉來了鼓樂隊的家什,村裏的人也來了不少,因為這位德高望重的老爺子過世,無論自己家裏有什麼事兒。大家一定會抽出時間來幫忙。
靈堂很快立在院子外麵,香案上老爺子的照片掛著黑紗,香冒著煙飄在靈堂裏,鼓樂們穿著厚厚的軍大衣賣力吹打著。
天還是那麼幹巴巴的冷,屯子裏多了一份灰暗。
立秋從後欄走到前院,又站在門口望了望,還是沒有找到韓連人的兄弟們。立春走過來扯了扯妹子單薄的上衣,“別瞅了,要來早來了,都一個屯子住著,誰能不知道這事麼,趕緊找件厚衣服披著,今天死冷死冷的。”立春往袖子裏縮了縮凍得通紅的手,回到院子裏招呼著大夥。
立春在找,她在找她的大叔子們和大姑姐們,她以為這個時候手頭上無論什麼事都能先放一放,畢竟那是他們的親爹,再絕情也不能到這個份子上。
“小二啊。”魏老爺子站在屋簷底下喊著‘“過來,和你說點事。”魏老爺子是在街道掛了牌的老獸醫,加上他在特殊時期前念過幾年書,又總和村長在村裏指手畫腳,指點江山,於是眉宇間和抬手間總有那麼一種官老爺的威風。
“什麼事啊,爹。”
魏老爺子團在袖子裏的雙手動了動,頭下意識的抬了一下,“小二啊,後天就下葬了,墳地那頭怎麼樣了。”
“連人去那邊了,帶著幾個人,他說老韓家墳竄子不好找,帶人去了。”立秋這樣回答著他爹,其實她也不知道連人去了哪裏。
“你說說,大頂頭的哥們一個都沒來,姐們也沒露頭,他們家老爺子都蹬腿了,這叫什麼事啊。”魏老爺子一百二十個不願意,他認為這是老韓家也是自己家一件很不光彩的事。
“爹,別說了,說這些幹嘛,我們也管不了。”立秋嘴上說著,其實她也打心裏盼著他們能來,哪怕是看一眼扭頭就走呢。
然而這件事情一直都沒有發生,直到韓老爺子下葬的那一天。
這一年是1991年,冬天,我們的故事就從這個冷得幹巴巴的冬天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