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聽了胡氏的話,又看了看胡氏慘淡的病容,於心不忍,她一向來不忍心的,可是命不由人,平兒也無力幫扶別人,當下隻坐在床沿上撫著被角低頭說道,“親家太太近期日子忙的很,大奶奶在屋子裏不曾走動也不知曉,颯爺的事情還做不得準”
胡氏掙紮著要坐直了,平兒扶下胡氏按了按被子轉道,“大奶奶躺著吧,年紀輕輕的再不惜顧著自己……真正的讓人沒話說了”
胡氏睜著眼看了平兒半天,心裏念著怎麼玥兒還不回來,她自己實在猜測不出來平兒的意思,她原來就是不慣心計的,隻會聽丫鬟們說白話才知道些,像平兒沈姨娘她們的心思,她是一點也猜不出來的,心裏一急,又咳了幾聲。
平兒心就慢慢的沉了下去,穩了穩神,定了定嗓音,又開口說道,“大奶奶聽著丫鬟們風言風語說颯爺納妾的事情,究竟做不得準的,況且誰沒有個變故?當下事情不僅有變,還是大變故,隻怕颯爺的親事是一個也成不了的”
胡氏聽了這話心裏活動了三分,可眼神還是不自覺的就在看平兒的時候向綠紗窗戶溜去。
平兒知道大奶奶在等沈姨娘,平兒也知道沈姨娘不會耽誤太大的功夫,夾穀府的家宴拓跋府又治了酒,夾穀府再不會留人的。
這麼想著平兒往胡氏身邊又湊了湊,一麵說道,“大奶奶在這府上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了,知道颯爺向來不輕易納妾的,哪回不是二太太的主意”
胡氏聽了略點點頭,氣弱的說道,“我也知道颯爺不好過……”
平兒聽胡氏說的遠了,忙轉回話說道,“我一個丫鬟懂得什麼?但我卻是知道颯爺對大奶奶是情深意重的,先前大奶奶病了老王太醫說的藥引子難找,整個金陵都買不到,還不是颯爺出去尋友拜訪來的?幸而颯爺知曉一些人,要不然大奶奶這病能好?”
平兒這樣細細的安慰著,胡氏聽了臉色就柔和了些,又想起那日拓跋颯難得的溫柔體貼,心裏更是柔了三分,連咳嗽都少了些。
平兒心裏卻不如麵上那麼樂觀,還在計較著,如果颯爺真的知道這個藥有問題,那真是……
平兒不敢多想,趁著胡氏稍稍好些,忙說道,“大奶奶想著讓沈姨娘……”說道這兒,平兒臉紅了紅,咬著唇就不再往下說了。
胡氏聽了臉也紅了,她雖不懂心計,但常識還是知道的,那日跪拜著求沈姨娘替拓跋颯生個一兒半女都不覺得臉紅,到底是閨房裏熟識,平兒卻是從不同自己說這些的,突然說這句話來,胡氏聽了有些赧然。
平兒就幹澀的笑了笑,畢竟事關自己的利益,她也顧不得了,“大奶奶一貫來寬心待妹子們的,我們下人都是知道的,到底想個法子才好,說不準那年沈姨娘的事兒也就過去了”
胡氏聽了就陷入了遐思不再言語,腦海裏印出鍾離珍的臉來,那個十三歲還未長開的總是伴在老太太身邊的女子。
吟景樓上,胡氏所想的鍾離珍伴著幾個姊妹坐在黃梨木圓桌子上用茶,那邊老太太賞了幾個有臉的老嬤嬤們坐了小杌子,讓顓孫氏簡氏一並坐了,圍成一圈,聊些家常……
就有一個老嬤嬤笑道,“老太太也過分了些,不讓那些姑娘們陪著,倒讓我們這些老婆子們坐著,沒的又要拿我們這些人取笑了”
老太太抬眼看了看鍾離珍這邊的幾個姑娘,見她們圍著一張紅木銷金盤腿的小桌子看桂花,背著她而坐的是夾穀芳,削肩細腰,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柔順的貼服在後背上,蔥白細長的手指拈舉著手帕從肩頭露出來,老太太就想起當年鍾離珍的母親來,這麼想著又想起剛剛顓孫氏說鍾離珍也會繡雙麵繡,念著定要讓鍾離珍再做一個護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