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丹和閻一天不一會兒便回來了,劉興貴一邊吃麵條,一邊問閻一天話。原來,閻一天是鄰市某局局長的兒子,他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因病去逝了,等到他上高中的時候父親才再婚,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劉興貴隨口說:“那你爸也夠不容易的,一個人把你拉扯大。”閻一天此時又是一種不以為然的神色,似笑非笑地說:“他有什麼不容易的,隻管給保姆錢,我是保姆帶大的。”劉興貴聽了大不自在,瞅著閻一天說:“你說這話可不對,就算你爸沒親自招呼你,那也可能是他忙,至少他在外掙錢養活你。”閻一天沒再說什麼,但嘴角上挑著,讓劉興貴看見了有點生氣。但閻一天一和劉丹說話,那口氣便又變了,又輕鬆又俏皮,讓劉丹咯咯笑個不停。趁他們兩個人進屋看電視,劉興貴有點惱喪地對張喜梅說:“你覺得這娃好?我咋覺得他不抬舉老人哩,一臉傲氣,我看一是他不把他爸放眼裏,二是有個當官的爸,根本不把別人放眼裏。”
劉丹這時候又跑出來,說自己現在就想回去看奶奶。正要喊閻一天,卻聽見他正在那兒給別人打電話。劉興貴問劉丹:“丹丹,你覺得閻一天咋樣?”劉丹立時紅了臉說:“爸,一天小時候受了苦,所以他有時候有點自卑,說話也不太注意,其實心地很善良。”劉興貴想說:“我倒沒看出他有啥受苦,自卑?我看他倒有點驕傲自大哩。別人家的電話,隨便就用,說也不說一聲。”但看見閻一天已打完電話出來了,就沒再說啥。
劉興貴讓劉丹和閻一天先回去,說自己還有點小事,馬上也會趕回去。於是閻一天騎上張喜梅的自行車,托著劉丹走了,劉興貴看見劉丹自然而然地把手輕輕搭在閻一天的腰上,不知怎的心裏很受刺激。張喜梅埋怨他說:“本來我想讓他們晚上再去,想著你下午先回去把家裏收拾一下哩,這下可好,家裏亂糟糟的,客人就上門了。”劉興貴說:“亂糟糟咋了,正好考驗一下這小子,我總覺得這小子不牢靠哩,一身傲氣,將來也未必孝敬老人。”一邊說著,一邊對張喜梅說自己想去瞅瞅板貨三在不在家。張喜梅叮囑他不要衝動,自己也跟了出來。
板貨三家在距離劉興貴家不過500多米的一個胡同裏,劉興貴和張喜梅剛走近胡同,一個老頭搖著蒲扇走了出來,見有點臉熟就笑著說:“過來了。”劉興貴也笑著說:“您出去哩?”然後問板貨三家住哪兒。老頭指著後麵一戶人家說:“就那兒,不過,好幾天不見他露頭了。”劉興貴和楊玉花便走到那戶人家門前,隻見門就開著,裏麵隻有一個老太婆坐在裏麵。劉興貴心裏的怨氣又被勾了起來,於是強忍著氣問:“板貨三在不在家?”老太婆見人進來問,便說:“不在。不知道死哪兒了。”劉興貴問她:“啥時候不在的?有幾天了?”那個老太婆瞪著眼說:“誰知道哩,估計死哪兒去了。”問來問去,也隻這麼兩句話。旁邊是廚房,劉興貴看看灶上髒亂不堪,看鍋蓋的樣子許多天都沒做過飯了,也不知這老太婆是如何過活的。
沒奈何隻得出來,卻見剛才碰見的那個老頭過來了,其實雙方並不認識,隻是家住得不遠,大概見過,臉稍有點熟,所以見了也禮貌地打個招呼。劉興貴見老頭過來了,忙掏出一根煙讓了,然後問:“叔你知道板貨三在哪兒?”老頭瞅了瞅四周,見沒啥人,就說:“誰知道這個板貨三一天到晚在哪兒鑽著哩,也不正經成個家過人家,把他老媽扔在家裏挺可憐的,板貨三隔三差五給她倆錢,街坊鄰居照應著才算沒餓死。”劉興貴不耐煩聽他囉嗦,就問:“這回不見他有幾天了?”老頭想了想說,好像是三四天、或者是四五天前就不見他了,“說不定又到哪兒禍害人去了。唉,就是個板貨三。”
不管咋說,板貨三不在家。劉興貴和張喜梅隻得折回去,劉興貴心中的恨一點點滋長,照老頭所說的時間,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是板貨三把劉盈騙走的,心裏恨不能這個板貨三就在眼前,一把火把他燒成灰。“我看他不會幹啥好事,這幾天我就盯著,我不信他就不回來了。”一邊說,一邊把腳邊一顆石頭踢得遠遠的。張喜梅沒精打彩的,木著臉歎了一口氣。
張喜梅要上夜班,劉興貴讓她先走了,然後自己走路回去,漸漸地覺得一陣心灰意冷。平凡過日子,人們往往沒想過總結自己已走過的人生,但一旦有什麼事出來,一旦經曆了什麼事之後,總又不由自主地回顧過往。劉興貴就是這樣,一路走又一邊想自己的過往生活,許多的不如意呀,一步步地走到女兒們長大,本想著她們長大後自己可該歇歇了,沒想到她們長大了自己真正要下工夫操的心才剛剛開始。一個跟一個的婚姻,劉盈的被騙,劉丹的男朋友,還有即將到來的兩個小女兒的高考,唉,操不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