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晚上去上肚缸,就像是經曆一場隨時可能窒息的恐怖行動。
慕容芹對肚缸有一種恐懼感,緣於小時候不小心掉進村子裏的肚缸差點溺死。
長大後,每每想起肚缸,她就不寒而栗。
後來,偶爾打個小巧的文明屁,慕容芹的老媽都會開玩笑說她小時候吃了“廁所料理”,屁雖小,卻特別有威力。所以,她如果到了閻羅王那邊,哪怕打個微不足道的蚊子屁,閻羅王都不會收留她,嫌她不夠環保。
老媽說,這大難不死,是老天賜給慕容芹的最大福氣。當然,這樣的福氣,上輩子要修五百年,老天才給一次。
剛走出大學校門,就有如此遭遇。慕容芹想,老天隻賜給她一次死裏逃生的機會。再掉進去,連去閻羅王那邊打屁的機會都沒有了。
女人是最膽小的肉體,是最脆弱的琴弦,是被嚇著和嗬護著長大的貓。她很快就向男朋友傾訴這裏的一切。
“男朋友”是個多麼美麗的詞。單想起這個詞,慕容芹就心猿意馬,骨子裏一些很陌生的分子就癢癢地想懷春。
她走了十多公裏,去鎮上惟一的一家充滿腎腺素味道的網吧,Q了他。
Q了好幾次。二十多分鍾後,才把他的“頭”Q得活潑亂跳。
慕容芹說:煩啊,整天除了想你,還是想你。
他說:孤獨啊,整天除了要你還是要你。
慕容芹說:那你來吧。
他說:那我真的來吧?別以為我不敢。
女人稍微敞開一顆紐扣,男人就會為之蠢蠢欲動。幾個軟軟的文字,就可能讓男人顯得更加男人。他特地請假來看她。
對了,忘記告訴看官,他是北京大學在校研究生。
閩南的秋天永遠是完完整整的夏天。悶熱,沒有一絲涼爽的跡象,跟閩南老人臉上的皺紋一樣,總是冒著汗油。
這家夥,來看女朋友,依然是那股寒酸樣:舊得發白的牛仔褲、變形的波鞋和永遠帶點汗味的T恤。
他想裝扮成熟點,叼著一支煙,不停地吸著,卻不把煙霧吞到肚子裏就吐了出來。幼稚的胡須毛茸茸地在唇上耷拉著。
他對她說,你瘦一些了,黑一些了,醜一點了,快沒人要了,以後隻能嫁給我了,應該對我再好一些了,否則就麻煩了。
看看,男人都是這個德行!窮酸的男人也一樣,見了美女人荷爾蒙就發達起來,總是會抒情。
慕容芹說,你的“了”字用了太多了,語言表達是不是退步了?腦子裏沒有其他詞了?別太臭美了,希望以後不要再用那麼多“了”。
他叫葉可良,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叫這個傻笨得如地瓜一樣的名字。
慕容芹想給他取個科技含量頗高也頗時髦的名字,叫“葉子.net”,或“葉子.com”。他死活不同意。
慕容芹說,這年頭,連街頭非法小販的名片上,都不是net就是com了,你還那麼沒進化。
他說,名字是父母給他的不動產,就是要改建,也得留著原來的風格,不能連根拔掉。那樣太沒格調了。
她說,那就算了,讓你的名字和你的古屋一樣有格調,一起去長青苔吧。
慕容芹跟葉可良原是同班同學。畢業後,他考上北京大學碩士研究生,她回了閩南老家。
看了看這旮旯學校後,葉可良說:“等我畢業後,弄個經理玩玩,他奶奶地賺些錢,就不讓你在這裏受苦了。要把你養在家裏。”
“二奶才會被養在家裏,你是要我做二奶?”
她本以為他會因說錯話而陪禮道歉,沒想到他將錯就錯:“隻要沒有別的大老婆,做二奶有什麼不好?一人做兩個角色。便宜死你了。”
想想,也是。她便靠在他懷裏幸福地傻笑。
寒酸有寒酸的可愛,稚氣有稚氣的清純,少些雜味,也是一種風味。閩南人喜歡喝清淡又有營養的湯,葉可良就是這種湯。她想。
她讓他在男同事的宿舍裏憋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