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得人身後的第一晚上睡得格外沉,似乎這一睡便從前世睡到了今生。不知前世的自己為誰,不知今世的自己將走向何方。盤絲洞裏的寂寞歲月,似乎隻為了這一個晚上的安睡。清晨睜眼時,早飯的香味已經傳來。推門而出,卻已見許真在門外徘徊。我開門時差點撞到許真懷裏。
“姑娘沒事吧?”許真趕緊伸手扶我,又趕緊把手拿開。
“許公子有事?”我伸手揉揉頭,大清早地,可不是人人都受得住這一嚇。
“我,我是想叫你,娘已經做好了早飯。今天,娘做的饅頭又香又軟,趁熱吃正好。”
許公子真是個寶貝。
“我稍作洗漱,馬上就來,小玉起遲,讓公子久等了。”
“無妨,無妨。”
走到餐桌前時,許寡婦母子早已坐好,單等我一個人,我實在過意不去,趕緊賠禮:“讓大娘和許公子久等了,小玉明兒個一定早起。”
許寡婦沒說什麼,倒是許真一直很熱情地招呼我:“小玉姑娘快吃吧,現在正好,若是早一點,還燙手呢。”
許寡婦的饅頭是做的好吃,可若是天天這樣,恐這香香的饅頭我吃著也不香了。得讓許寡婦得些實際的好處才行。
“娘,小玉姑娘,我去祠堂教村學了,小玉姑娘,今日你便在家陪著我娘。待我下了村學,我帶你四處轉轉。我們這村子,雖然小,但靠著神女峰,景色倒是不錯。”
神女峰的景色,當然數我看的最多了。這個呆子。可望著他熱切的眼神,又不忍拂了他的美意。“那就辛苦公子了。”聽了我的回答,許真方才放心地去村學了。
許寡婦見許真走出大門了,方回過頭來對我說:“小玉姑娘,吃罷早飯,我帶你去認認路,那午間,就由你去給真兒送午飯吧,也省得他來回跑。”
“好的。大娘。”真是老來成精,卻生了那麼一個純真的兒子。這世道,真是,真是。也不用我多說什麼,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我且低眉順眼地如她的意,自己也方便。
不過是認認路而已,許寡婦卻把自己打扮得什麼似的,就算是許真考上狀元也不見得會更隆重。抹了頭發,還戴了朵花,一改平日裏老媽子的形象。簇新的紗裙,看得出是很細心保管的,應該是壓箱底的衣裳。我心裏直納悶,莫非還有什麼要緊的事?
“大娘,啥時候動身?再晚些,日頭就大了。”我一心想快點知道答案,忍不住催促。“莫急莫急。許寡婦的心情看來好得很。你且去把我給你準備的鬥笠戴上。”
“是。”我戴上鬥笠,許寡婦還不放心,給我壓壓緊,還係上鬥笠兩邊的帶子,防止鬥笠被風吹掉。做好了這一切,許寡婦才鎖上門,扶著我的手,慢悠悠地帶我認路去了。
現在是農閑時節,太陽也已升起來了,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陰影。雖不甚熱,嚴裝緊裹的,也有些不舒服。人們大多用完了早飯,男人們編編竹器,女人們洗衣服帶孩子,會走會跳的小娃娃們在路上嬉戲,你推了我,我打了你,那大聲笑的,高聲哭的,跺腳的,邊跑邊回頭看的,著實是喜人。若是風調雨順,政通人和,縱使是陶淵明的桃花源,怕也是可以比一比的。
“許真娘,今日有什麼喜事?看你穿的,都把剛嫁人的小媳婦給比下去啦!”許寡婦穿的著實誇張,一個忍不住發問,一群人都圍了上來。
“沒什麼,這不看天氣好,衣服壓壓怕壞了,拿出來穿穿罷了。”許寡婦說的輕描淡寫,但感覺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許大嬸,這旁邊立的小姑娘是誰?以前沒見過啊?”“就是,還戴著大鬥笠,蒙著麵,也不知長的咋樣。看著身段,長的也差不離。莫不是你家藏了一個天仙吧?”常同許寡婦一起做繡活的大娘發話了。
其實,大家的眼睛早就在盯著小玉看了,都好奇麵紗下蒙著的是怎樣一張臉。那女人的眼神裏有好奇,更多的是不服氣。男人的眼光,就多了些熱度。最純真分明的,還是孩子的眼神。有調皮的孩子,還快速地伸手拉拉小玉的衣服。一個孩子成功了,便得意地向其他孩子笑笑。便有了一群爭先恐後拉小玉衣服的孩子。許寡婦朝孩子們揮揮手,孩子們哄地一下子跑開。許寡婦很高興別人對小玉的發問,這也正是她帶小玉出來認認路的目的。她得趕緊確立小玉和許家的關係,萬萬不能讓別人把這朵花給摘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