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的事了了,淩爺的心結卻結下了,那麼英武自信的一個人,也頹唐了起來,動不動就問我,“玉兒,你可覺得我委屈了你?”
“不委屈。”我搖搖頭。
“真的?”他不信,追問道。
“是真的,跟著淩爺,玉兒覺得很幸福,一點兒也不委屈。”得到了我反複的保證後,淩爺方會安心一點。可過了幾天,又會再次問我同樣的問題。對此,我暗暗著急,卻苦無對策。
一日,陪淩爺在院裏看山,淩爺突然歎道:“這望夫崖上多好的樹,如若到了山下,必是棟梁,可惜生在望夫崖上,又高又險,隻得一世埋沒。”淩爺的語氣裏,透著一股子哀愁。
我不由得歎口氣,安慰道:“淩爺,您又不是樹,怎麼知道,生在望夫崖上的樹,不高興呢?”我看著淩爺的眼睛道:“淩爺,山下有山下的好,山上有山上的好。樹在山下可以被人所用,樹在山上可以終養天年。各有各的好。是待在山下,還是待在山上,樹有自己的選擇,人也一樣。大夫人是被您搶上山的,我是被您救上山的,是自願留下來的。那寨子裏的兄弟,寨子裏的仆役,又有幾個是被您逼上山來的?正是因為有了群英寨,才有了大家夥兒的落腳之處。為了寨裏的兄弟們著想,淩爺可千萬莫要懷疑自己了。”
聽了我的話,淩爺有些釋懷,輕輕地攬我入懷,不再言語。我知道,要讓他完全放下大夫人的事,需要時間,我不能逼他。可隻要我在他身邊,我就一定要幫助他,讓他從陰影中走出來。
原來的大夫人死了,我就順理成章地成了淩爺的大夫人,再也沒有大大小小的稱謂,誰見了我,都恭恭敬敬地道一聲:“夫人好!”
淩爺也不再讓我老待在院裏,也時常帶我去前院走走,隻除了議事廳,“那裏是寨子裏的主事人商量大事的地方,女子入內,終是不妥。”淩爺有些歉意地解釋道。我一點也不怪他,能到前院裏走走,已是破天荒地恩賜了。
不知是為淩爺自己,還是為我,淩爺現在,也給我備了一個大鬥笠,凡去前院,必戴。即便是麵紗遮住了我的麵容,可我仍能感覺到一些熾熱的目光,有的好奇,有的在我身上遊蕩——當然,是不讓淩爺發現的。所以,隻要不是淩爺帶我去,我都不輕易去前院。而隻要放我一人在院裏,他又不放心,便給我安排了一個貼身侍衛:大風。
這大風黑黝黝的,一臉忠厚老實的樣子,又害羞的很。隻要我多看他一會兒,他的臉就會紅。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孩子,竟能得到淩爺如此信任,也是不易。大風來了,阿蓮也不似以往那般風風火火,在大風麵前自有一番小女兒的柔情蜜意。我不解,在我的再三追問下,阿蓮才扭扭捏捏地告訴我,大風就是她的救命恩人。看著樣子,從恩人走向戀人,也不是什麼難事。
阿蓮和大風的事,我且順其自然,強扭的瓜難得甜。隨淩爺進出了前院幾次,越發使我感覺到淩爺的不易。寨子很大,前院的護衛就有兩三百號,各位當家的家眷都在後院,各住各的小院子,平時也難得竄門。中間住的都是雜役小廝,這些都加上,五六百號都有了。這麼大的一家子,要讓大家都住的安心,著實不易。
可是,人多了,心就雜。先前韋二當家的提過的,李員外欲在寨子和官府中間牽線的事,各位當家便意見不一。當初上山本是為過上好日子,如今有了衣錦還鄉的機會,便很是有些人心動。不願意的,多是先前受了官府和鄉紳的迫害,或是孤家寡人,方沒有這些計較。
那日我好奇在議事廳門口等淩爺,遠遠地就聽見一個悲痛的聲音:“眼下有好時機,為什麼非抱著強盜的名聲不放?俗話說的好,過了這村就沒了這店。難不成,強盜的子子孫孫都要是強盜不成?”
“說的好!我也讚成下山。”又一個聲音響起,“咱們當家的還好,還有老婆孩子,可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呢?難道他們的媳婦都去搶來?或者幹脆就打一輩子光棍?”提起家人,提起兄弟,那些反對派也都沉默不語了。誰不想體體麵麵地過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