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突然多了一隻小老鼠,窸窸窣窣的,又不敢大聲,司哲也就由她去了。
又或者是,她在的時候,他總能感覺安心。
路小臨在司哲的辦公桌上摸索,最後幹脆在他舒服的皮椅上坐著,司哲一直很安靜,任由她在他的桌子上胡搞瞎搞,也不趕她走。
路小臨有些懊惱,如果他趕她走,那麼她起碼還有理由跟他說話。可是如今的他卻像個雕塑一樣,刀槍不入的。
路小臨覺得眼皮越來越沉,最後竟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路小臨夢到十九歲的司哲,像是那個她發著燒躺在他床上睡著的日子,他也抱著吉他在彈唱,一聲一聲,纏綿入骨。
路小臨不願意醒來了,她想就這麼睡下去,直到天荒地……
咚咚咚!
呃,誰在敲桌子?
路小臨艱難地睜開眼睛,就看到徐濤愁眉苦臉地站在一邊提醒她,“路小姐,下班了,現在是午飯時間……”
路小臨猛地站起來,“司哲呢?”
徐濤繼續愁眉苦臉,“老板一早下班了,他讓我留這裏……叫醒你。”
事實是,他家良心泯滅的老板罔顧員工感受,讓他等路小臨醒過來讓她去吃飯,可是他餓啊!於是自作主張地把路小臨給吵醒了。
誰知路小臨竟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謝謝你叫醒我啊。你老板去哪裏吃飯呀?”
嘖,這女人不僅登堂入室,還像個牛皮糖,徐濤有心要整蠱她,“老板啊,他和女朋友吃飯去了。”
路小臨愣了愣,隨即仰天狂笑,“他女朋友在這呢他跟誰吃飯去?”
唔,她和司哲在一起後,到現在,也沒人說過分手啊,沒說過分手,那這段關係就依舊存在著。
路小臨覺得自己很有理。
這下輪到徐濤震驚了,“你……你和老板……那……那高小姐是老板什麼人?還有那個經常來找老板的許筠婷。”
好淩亂的關係啊,不看電視劇和小說的徐濤表示他HOLD不住啊。
於是他開始舉例認證,“這不科學,你看,我跟了老板也有一年半載了,他回國,第一個找的就是高小姐……誒……你幹什麼?”
路小臨手裏的東西都掉在了地上,她知道許筠婷比她先遇到了司哲,可是路小臨不知道,司哲身邊還有一個高小姐,那個高小姐又是誰?
八卦天後林棠完全沒有提供資料啊。居然敢跟她路小臨搶男人!
路小臨舉起自己的拳頭,問徐濤,“高小姐是誰?是豬八戒他媳婦嗎?高老莊那個?”
這思維,徐濤表示他很無奈。
“她一會應該會跟老板一起回公司,我聽說他們今晚要搭飛機一起去度假什麼,你一會就可以看見她了。”
飛機?度假?
路小臨整個下午都無心工作,雖然她的確沒什麼工作。
她一個下午找到了機會就往總經理辦公室跑,但得到的消息一律是:“總經理還沒有回來哦。”
好心的阿MAY透露了司哲的行蹤,“總經理好像說過下班後會回來拿資料的。咦,我剛才說話了嗎?哎呀,最近好喜歡自言自語哦。”
路小臨感激地看了阿MAY一眼,決定下班了再來蹲點。
阿MAY沒有說謊,在路小臨等了一個小時零三分之後,司哲出現了,身後還跟著一個……女人!
路小臨調起了自己所有的警惕性。
那個女人看起來有二十七八歲了,但穿得很火辣,說著一口不怎麼流利的中文。
“K,這次去的那個地方你一定滿意。”
司哲點點頭,“希望如此。”
路小臨這次學乖了,不敢貿貿然衝出去。
她跟在司哲和那個傳說中的高小姐身後,像做特務般,左閃右躲,跟到了公司樓下,看到他們上車走了,她也叫了輛計程車緊隨其後。
路小臨完全沒想好自己究竟跟著他們幹嘛,隻想看看,他們究竟是不是如徐濤所說的,是情侶關係。
但計程車怎麼跟得上司哲的保時捷,一上機場高速,司機就把他們跟丟了。
路小臨豪邁地揮手,“直接去機場!”
路小臨終於到了機場,她漫無目的地跑著,終於在安檢口看到了司哲,他半摟著高小姐的肩膀,高大的背影襯得高小姐小鳥依人。
路小臨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她合攏了嘴巴大聲喊:“司哲!”
前方黑色的背影似乎一震,回過頭來,皺著眉頭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她站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裏,喘著氣,劉海上還有汗珠在往下滴,格外狼狽和無助。
路小臨似乎能感覺到司哲此刻是心疼的,但下一刻,他決絕地轉身,飛快地過了安檢口。
是飛快啊!
路小臨氣得跳腳,“司哲你混蛋!”
但安檢她過不去,她隻能遠遠看著,期盼司哲能回過頭來,也許再看她一眼,他就不想走了呢。
可是他沒有回頭,一次都沒有。
“混他個蛋!”
路小臨邊跟林棠描述當時的情況,邊奮力咬著雞腿。
林棠聳聳肩,“他們去的是美國,回程的機票是七天後。”
路小臨目瞪口呆,“林棠你究竟是什麼人,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啊?”
林棠不答,隻是不無擔憂地說,“去七天,可以發生很多事的。”
路小臨眼神迅速地黯淡下去,她設想過一萬種司哲不理她的原因,也許是因為他有苦衷,也許因為他失憶,但她明顯沒有想過,是因為他已經有了新歡。
路小臨哀傷得不能自已,她趴在林棠懷裏,“這麼說我是被拋棄了嗎?可是我舍不得他,你也知道,我很癡情的。”
林棠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你這樣自我吹捧真的合適嗎?”
路小臨淚眼汪汪,“林棠,我究竟該怎麼辦?”
林棠冷笑,“哼,以毒攻毒!”
林棠的以毒攻毒,不外乎就是讓路小臨趕緊找個男人,最好是在司哲眼皮底下的。
“在他麵前眉來眼去,卿卿我我,幹柴烈火。如果他還愛你,必定是不能忍的。”林棠如是說。
路小臨一眼相中了一直在司哲身邊轉的徐濤,路小臨從各方途徑得知了徐濤的愛好外號學曆身高體重外加生辰八字。
司哲回來的那天,路小臨再次從後勤部跑到了總經理辦公室。
辦公室門沒有關,司哲看見路小臨提著一個保溫壺跑過來,他皺了皺眉毛。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見路小臨在他門前拐了個彎,往徐濤辦公室去了。
這是什麼情況?
路小臨抱著保溫壺進了徐濤的辦公室,就看見徐濤一臉戒備。
路小臨討好地笑,把保溫壺旋開,倒了一碗香味撲鼻的濃湯遞到他跟前,“是你最愛的玉米紅蘿卜排骨湯,我燉了好久,趁熱喝。”
徐濤警惕起來,“你是不是想借錢?”
路小臨不答反問,“今晚有沒有空,一起看電影吧?”
徐濤受到了驚嚇,這女的前幾天才纏著老板來著,難道是知道了老板已經有女朋友了,所以轉移了目標?
徐濤打量著路小臨,長得也算清秀,眼睛大大的,頭發看起來軟軟的,喲,還是個萌妹子。
徐濤又喝了一口路小臨燉的湯,清甜可口,廚藝也不錯,就是人笨了點,還是可以考慮考慮的。
徐濤笑著回答,“我明晚沒空,要不今晚吧。”
路小臨豎著耳朵等著隔壁房間的動靜,誰知道那邊一直靜悄悄的。
她有點不情願,“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徐濤笑著回答,“不用考慮了,就今晚。”
路小臨垂頭喪氣地走了,激將法沒能激到司哲,反而賠了兩張電影票,路小臨覺得自己虧大了。
路小臨前腳剛走,徐濤就被司哲用內線叫去辦公室了。
司哲坐在大大的辦公桌後,揚起臉來看徐濤。
徐濤心裏發毛,他老板的眼神怎麼這麼可怕,活像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一樣。
司哲淡淡開口,“徐濤,今晚加班。”
路小臨和徐濤約好了看八點半場的電影,等到了電影開場了徐濤還沒有出現。
路小臨聳聳肩,買了爆米花,自己進去看了。
這部叫做《你背後有人》電影好可怕喲,路小臨一直覺得自己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嚇得她全程不敢回頭看,散場的時候,她是橫著走的,一邊走一邊提醒自己不可以回頭,千萬不可以回頭啊!
即便如此,路小臨還是覺得自己背後有人,而且一直緊跟著自己。
於是她邊走邊壯著膽子去看路邊停著的車子的倒後鏡。
路小臨的背後果然有人,那人穿著長風衣,她停他也停,她走他就跟著走,那個人,是司哲。
路小臨猛地轉過身去,“HI,真巧啊。”
司哲沒料到寧遠橫著走都不敢回頭的路小臨居然會忽然轉過身來,明明很尷尬還強裝鎮定,“我路過。”
路小臨哦了一聲,“那你陪我回家吧,我剛看了一場恐怖電影好害怕。”
司哲愣了愣,為什麼她竟然那麼理所當然地讓他送她回家,好像他和她之間的隔閡絲毫沒有存在,好像他這些天的所作所為都不能傷害到她。
司哲很迷惘,路小臨究竟是用什麼材料構造而成的?為什麼這麼讓人匪夷所思。
換作別的女孩子,不應該早就捂著嘴巴逃開嗎?
司哲默默無言,竟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了任何退路,隻能陪著路小臨往回走。
她真的胖了,卻更好看了。
那天他在公司樓下遇到拿著資料在看的她,緊張得路都走不好,明明想走得離她遠遠的,卻還是不可控製地離她越來越近,近到和她擦肩而過,撞得她資料飛了一地,但他不敢回頭,他怕他一回頭,會控製不住自己把她用力地抱緊。
他想逃開她,卻又渴望見到她。所以考筆試的時候,他會不顧一切地把她留下。
理智告訴他必須逃開,但他卻總無法抗拒她的吸引。
就好像剛剛,他看到她一個人看電影,他就忍不住想陪著她,就算隻是坐在她身後,看完了電影,他又想送她回家。
他的理智和情感左右拉扯,快把他搞瘋了。
路小臨不知司哲腦海裏翻轉著的那些事情,對於她來說今晚明顯是很幸運的。她本想約徐濤氣司哲,誰知道徐濤沒有來,司哲卻來了。
她不僅沒虧,還賺了。
路小臨帶著司哲繞遠路,經過了小吃攤,又買了兩串魚丸,給司哲一串,自己一串。
路小臨吃得歡快,突然不經意地問,“那個高小姐是誰啊?”
兩個人都愣了一愣,路小臨暗歎自己失策,居然問得這麼沒有技巧。
司哲的拳頭卻已經握緊,她問高瑤瑤是誰。高瑤瑤是阿汀的心理醫生,也是他的。
他突然想起在飛機上高瑤瑤跟他說過的話,“阿汀的情況不是很好,我們很擔心你……”
因為是同母而生,所以阿汀的病,他也許會有。
他曾經在學校發狂,頭疼欲裂,疼得他隻能用摔東西來緩解痛楚,那時他被關在醫院裏,一直查,卻什麼也查不出來。
他的父親又把他轉到國外,可依舊什麼都查不到。
他想回國,想回來見她,卻被他父親一巴掌打了回去。
他永遠都記得那句話。
“一個瘋子,你拿什麼給別人承諾?”
於是他留在了德國治病,說是治病,隻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心理輔導。他忍過了一次又一次思念的痛楚,還是回來了。
但他卻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突然有一天,就像他的母親或者阿汀一樣,瘋了。遺傳病,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作。
所以他不敢靠她太近,他怕自己終有一天會成為她的負擔,可是他忍不住,忍不住想靠近,忍不住想看到她。
路小臨踮起腳,舉手在司哲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麼?要想這麼久嗎?”
司哲這才回過神來,“我一個,很好的朋友。”
路小臨哦了一聲,剛想再問,司哲卻把手裏的魚蛋遞給了她,“你自己回去吧。”
路小臨愣了愣,“看完電影不送女孩子回家,你怎麼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
司哲歎了一口氣,“路小臨,不要這樣。”
他的聲音裏似乎夾帶了哀求,是哀求麼?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司哲,怎麼會哀求別人。但路小臨明明聽到,他在哀求,他在求她別這樣。
路小臨抬起頭看他,“別怎麼樣?”
司哲撇過頭,“別再來招惹我,你乖一點,好好呆在我能看得見你的地方就好。”
路小臨搖頭,“我不明白。”
司哲口氣重了些,“你不需要明白,路小臨,別再步步緊逼,別把我逼走。”
路小臨渾身一顫,眼淚突然就奪眶而出,“你是在威脅我嗎?你要走,可以啊!你先履行了男朋友的職責再說,你和我在一起,我們做過情侶該做的事情了嗎?你什麼都沒陪我做過?憑什麼走?我不讓!”
路小臨重複,“司哲,我不讓。”
她扭頭往前走,她和林棠住的地方已經近在眼前,可是她傷心難過得不能自抑,走著走著,差點被一輛電瓶車撞到。
司哲從後麵趕了上來,“路小臨你作死嗎?好好走路行不行?”
路小臨也跳起來喊,“不行!自從你走了之後,我就沒好好活著過……別說走路了,我愛走馬路中間就走馬路中間,你管得著嗎?”
說著,她就要往馬路中間走去,司哲終於發了狠,他一把把路小臨拉回來,低下頭,把她那張越來越厲害的嘴惡狠狠地堵住。
纏綿而又絕望的吻,到最後分開的時候,兩個人都氣息不均。
路小臨臉紅得像火燒,她連忙轉身,卻又想到什麼似地轉過身去,“謝謝你今晚陪我看電影。”
說罷,也不等司哲反應,徑直跑上樓去。
在陽台上看了一出好戲的林棠早就在門口候著她,“喲,都在家樓下上演瓊瑤戲了,行啊瑤女郎!”
路小臨卻不理會林棠的調侃,她嚴肅地看向林棠,“幫我查件事。”
林棠笑,“你說,我再跟你談談價格。”
路小臨咬一咬牙,“幫我查一查,司哲在德國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林棠比了個手勢,“行,那這個月的家務你包了!”
路小臨愣了,“什麼?開價這麼高?”
林棠聳肩,風情萬種地回自己房間裏去了。
路小臨走到陽台往下望去,司哲還在,他站在路燈下,似乎努力地在思考著什麼。
路小臨趴在陽台上,輕輕地說:司哲,我不要我們之間再有任何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