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宮女退了下去,瑞喜也隨之告辭,在出門時與龍若撞了對麵,瑞喜趕忙跪下道:“奴婢該死,不慎撞到了城主,請城主責罰。”
龍若卻是看也不看她,徑自到了明珠的身邊,道:“我以為你已經睡了,想過來看看你。”
明珠隻是一笑,道:“你也該去休息了,傷尚未痊愈,不可多勞累。”
跪在地上的瑞喜見兩人說話如此親熱,心中萬般後悔不該輕易離開明珠,投奔到麗娘的座前,她原本以為明珠已不得寵,便趕忙投奔了正紅的麗娘,殊不知世事多變,明珠在龍若心中的地位並不比麗娘低。
明珠看了看地上跪著的瑞喜,便道:“瑞喜,你先回去吧,不用跪在這裏。”
龍若這才注意到地上還跪著個人,便看了一眼,道:“你下去吧。”
瑞喜誠惶誠恐地下去了,臨走時瞟了眼龍若,目中滿是羞澀與曖昧,可惜龍若並未看她一眼。
明珠淡淡一笑,道:“龍若,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龍若滿麵失望,怏怏道:“今晚你還不願意侍寢?”
明珠麵色一正,道:“我並沒有覺得你是可以寄托一生的人,至少我現在還不想去做你的女人。”
龍若麵色變得很古怪,道:“是不是因為胡厲?你喜歡上了他?”
明珠似是一怔,繼而冷笑,道:“我不做你的女人,與他又有何幹?你不必多想,倘若有天我願意做你的女人了,我必會答應你,現在還請抱歉。”
見她如此,龍若知曉再勉強也無益,當下隻得道:“那你早些歇息。”
龍若轉身出去,明珠看這他的背影,卻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究竟愛不愛他,她也不知曉,隻是她覺得他並不是一輩子的依靠。他的身邊美人無數,而她不過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他隨時都可能拋棄在一邊,另覓新歡。
幽幽一聲輕歎,如繁花落盡,寥寥寂寞縈繞心頭,明珠輕輕地躺在那張鋪滿天鵝絨的床上,沉沉睡去。
夜涼如水,波光粼粼揉碎一彎新月,繁星也沉滅在幽暗的水波裏,寧靜中有簫聲如訴。一襲絳袍在粼粼波光中向明珠走來,飄逸的身影淡然絕塵。
如玉的手指籠罩著淡淡光華,伸向明珠,“當日一別,卿可安好。”依舊是溫柔的聲音。
“胡厲?是你嗎?”明珠遲疑著將自己的雙手遞給胡厲。
“是我啊,明珠妹妹——”胡厲微笑著靠近明珠,那笑容竟是極媚。
“不!”明珠急急後退,“不!你絕不是胡厲!說,你是誰!”
胡厲伸出雙手抓向明珠,“我是你的胡厲哥哥啊!”雙手忽地變長,胡厲的容貌也開始變得猙獰,刹那間,胡厲竟變成了惡鬼。
“救……救命!”明珠驚恐著倒退,卻不小心踩到了裙邊,一下摔倒在地上。眼看著惡鬼的鬼爪就要碰到明珠的腦袋,可是,明珠此時卻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自己引以為傲的法術一點也想不起來,而雙腳更是不爭氣地挪動不了半分,“龍若,救我……”明珠閉上眼睛任命地哭泣著。
等待了許久,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明珠緩緩睜開眼睛,卻見胡厲笑吟吟地望著她。
“既然心裏有他,何苦躲著他。”溫柔的聲音雲淡風輕地說著。紅影漸漸消失。
“胡厲別走,你說什麼我不是很明白!”明珠伸手想去攔他,可是他卻消失得毫無蹤影,“胡厲……胡厲……胡厲……”
驀然驚醒,原來是一場夢,她剛一睜眼卻看到床邊坐著個女子,茫然道:“你是——”
那是個絕美的女子,比麗娘有過之而無不及,但聽她幽幽道:“明珠妹妹,你做噩夢了嗎?看把你嚇得都出了一身的冷汗。唉,這裏確實是個讓人做噩夢的地方,當年我住這裏的時候,也是常常做噩夢,這噩夢一做就是幾十年,到後來呀,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還是生活在夢中了。”
明珠茫然地看著眼前這個女子,繼續問道:“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你一樣是個女人,是被困在這宮中的女人,沒有自由,沒有愛情,沒有希望,天天等待著死神到來的女人。”那女人說著,看了看明珠,繼續道:“想當年我住在這裏的時候,還不到十六歲,現在都已經三十年過去了,可是他還是那麼年輕,也還是那麼無情。”
明珠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龍若,明珠自然知道龍若是不會老去的,他永遠都會這麼年輕,他五百年前就是現在這副模樣,所以他玩過的女人不計其數。
眼前的這個女人也快五十歲了,可是看上去依舊如二十多歲一般,若不是靈類,那可真是個天生不老的尤物了,可是這個尤物卻似乎並不得寵。
明珠問道:“你好像並不得龍若的寵愛,可是你看上去不僅不老,反而美豔得很,卻為何不得寵呢?”
那女子淒涼一笑,道:“你還年輕,不知道這世上的男人,有幾個能鍾情到老?我白雲衣又豈能逃脫得了這個淒涼的命運?”
明珠眼中帶著幾許的失落,道:“你如此美麗。”
白雲衣嘴角微微牽起,一絲無奈悄然爬上她那美麗的麵頰,幽幽道:“在他眼中,我再美麗也不過是一具紅粉骷髏,與泥土無異,因為我已經老了,一個五十歲的老女人,她再美麗又有何用呢?”
明珠看著她憂傷的神情,心中隱隱一動,道:“女人的青春能有幾年,所以要找個一生都不離不棄的愛人,三心二意的登徒浪子不值得去愛的。”
那女子抬眼看她,目光中流動著幾分的嫉妒,道:“我能看出來,龍若很愛你,他的心都在你身上,至少,他現在是愛你的,就像當初愛我一般。唉,前塵往事,過眼雲煙,都已經隨風散盡了。”
她說著,輕輕地站起身,朝著門外走去,在門前,她立住了,輕輕回首,淡淡一笑,芳華落盡,道:“妹妹,你我相識一場,也算緣分,以後若想念姐姐,可往月湖居相尋。”
說罷,悄然轉身,就那般孤獨地消失在夜色中,連同那長長的垂地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