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 心猿意馬(1 / 2)

錦繡的臉色又轉綠,天啊,還要置辦衣服首飾胭脂水粉,她哪有那種閑錢?買得起那種東西,她還用得著到百樂門來看英少的臉色?

左震看著她,歎口氣,“真不知道是你做舞女,還是我做。想不到我這一輩子,還會教人這個。”他現在這個樣子,跟拉皮條的有什麼兩樣?錦繡能不能留在上海,英東又看不看得上錦繡,關他什麼事,到底是怎麼了,她隻要癟著臉往他麵前一站,他就得幫她想辦法。

“你怎麼了?”錦繡居然無辜地這樣問。

左震岔開話題:“走吧,下去跳個舞。我就算你第一個客人,幫你充充場麵。”

錦繡一生當中,第一支舞,就是這樣跟左震一起跳的。

與其說是跳舞,不如說是左震帶著她在舞池裏閑晃。完全沒有什麼花樣,不過是原地晃了一圈,就算這樣,錦繡仍然出了汗。

周圍的目光,不知為什麼都集中在他們身上。錦繡被看得渾身發毛。她想多半是因為左震的緣故,那些人好像是認得他的。抬頭看看左震,他那麼氣定神閑,那麼從容自在,旁若無人,錦繡心裏也不禁安定了幾分。

左震下來跳這支舞,純屬替錦繡撐撐場麵。其實他不喜歡這東西,來百樂門,也就是喝酒、賭錢、找女人,極少到舞廳來。對於趁著跳舞的空檔,對女人上下其手揩油水,占一點小葷小腥的便宜,他一直不屑得很。

他懷裏的錦繡緊張得渾身僵硬,因為近,他幾乎感覺得到她一直屏著呼吸,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她到底是在緊張什麼?

“我的衣服快被你扯破了。”左震嘴邊叼著煙,漫不經心地提醒錦繡,“鬆鬆手可以嗎?”

“啊,對不起對不起。”錦繡一迭聲地道歉。

一截煙灰,隨著左震說話的震動掉落下來,恰好錦繡的左手還攀著他的肩頭,這煙灰無巧不巧,正落在她的手臂上。

“哎唷!”錦繡嚇了一跳,步子一亂,重重踩上左震的腳。

還沒來得及道歉,左震已經一把拉起她的手臂,吹掉煙灰,“燙到沒有?”

錦繡尷尬地笑,“沒事沒事……可是我又踩到你了……”今天晚上,她已經踩了他無數下。

左震在她被燙到的地方揉了揉,“還好,沒傷著。”

放開手,左震忽然發現,剛才觸摸到的錦繡的肌膚,是微冷而滑膩的,那種涼柔的感覺,留在手心裏,竟沒來由地叫他心裏微微一蕩。

左震把剛抽一半的煙扔掉,踩熄,重新環住錦繡,曲子還沒完呢。但再靠近她,他才發覺,自己幾乎是把她虛虛地攏抱在懷,實在太接近了。錦繡仍然低著頭,左震一垂眼,就可以看見她雪白的後頸,柔潤的膚光,茸茸的細小鬢發,身上一種淡淡的莫名的香……

左震突然鬆開手,抽身而退。

這是他送來給英東看的女人,她甚至還那麼無辜地相信他,指望他的幫助。可是他在做什麼?乘人之危地,對這麼一個青澀懵懂的小丫頭?

“怎麼了?”錦繡不安地看著他,“我跳得不好,是不是?”

左震的臉色有點不對。

“慢慢來就好了。”他說得似乎有點勉強,“我還有事,得先走一步。”他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回頭,“有事的話就找英東,改天我叫人給你送點需要的東西過來,上海你不熟,用不著自己出去。”

錦繡還沒答話,他已經出了舞廳。錦繡看著他的背影,輕輕歎口氣。看來左震的耐心已經耗光了,他會有什麼事,八成是上樓去,重新軟玉溫香抱滿懷。

環視一下周圍,百樂門真算得上美女如雲,那些上海的名花,個個貓一般慵倦,絲一般嫵媚,如水的眼波如畫的容顏,隻有她,布衣素麵,茫然杵在中間,那麼突兀。

英少會看不起她,那也是應該的吧。

來上海是錯的,來百樂門或許是錯上加錯。但……她隻是不信,一樣是孤單一個人流落在陌生的街頭,明珠可以出人頭地,而她隻配躲在陰暗的角落,看著自己喜歡的人,不敢靠近。

才隔了一天,錦繡就看到了左震派人送來的、他所謂的“一點”東西。天!這是叫做“一點”東西嗎?一點就塞了這麼滿滿兩隻大箱子?

又不是給她辦嫁妝,哪裏用得著這麼大的排場:府綢,軟緞,織錦,絲絨,旗袍,長裙,晚裝,外套,披風,大衣,還有皮鞋和帽子……顏色式樣,應有盡有,外加整套的胭脂水粉玫瑰膏,甚至還有香水和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