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現在您在自己家了。”
年輕船長說完轉身快步離去了。
4克倫科斯頓的詭計
很快,全船上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不時有人去問克倫科斯頓,這時克倫科斯頓早已被放了下來,他神情歡快。
“九尾貓,真是漂亮的小東西。特別是它那天鵝絨般的爪子。”克倫科斯頓開玩笑地說。
克倫科斯頓被放下來後,他馬上回到船艙,把一個小箱子拿去交給詹妮小姐。詹尼小姐脫去男裝,恢複了女兒身。但她把自己關在船艙裏,不到甲板上去了。
至於克倫科斯頓,經盤問,他隻當過騎兵,從沒當過水手,對船上那套一竅不通,因此,人們隻得讓他到一邊歇著去。
“苔爾芬”號駕著長風繼續暢遊在大西洋上。詹妮小姐隱匿的身份被揭穿的第二日,吉姆斯·普雷費爾疾步走過艉樓。他實在不想再見到姑娘,與她舊話重提。
克倫科斯頓近日總在船上散步之時跟著他,並看出他對船長這個職務比較滿意。很明顯,老騎兵想與船長聊聊,他執拗地盯著吉姆斯,終於惹得船長心煩意亂。
“喂,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吉姆斯·普雷費爾朝著美國人吼著,“你陰魂不散地在我身邊打轉!到底有完沒完?”
“抱歉,船長,”美國人眨巴著眼睛,“我有話說。”
“你有話說?”
“嗯!不錯,我想告訴您我的感覺,您實質上是位正直勇敢的年輕人。”
“為什麼是實質上?”
“實質上是,表麵上也是。”
“你沒必要恭維我。”
“這不是恭維。希望您能堅持到底。”
“堅持什麼到底?”
“您的使命。”
“啊!我要履行什麼使命?”
“很顯然,您收留了我們,並且還把最好的艙房讓給詹妮小姐住,這些都表明您是個正直的人,但好人應做到底,您的事情還沒完。”
“什麼!還沒完!”吉姆斯叫起來。他被克倫科斯頓的話氣壞了。
“當然沒完,”美國人答道,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神情,“她父親還在那邊坐牢呢!”
“什麼意思?”
“沒什麼,應該救出她父親。”
“救出哈裏伯爾特小姐的父親?”
“不錯,他是位高尚的人,一個勇敢的公民!完全值得為他冒險。”
“克倫科斯頓大叔,”吉姆斯·普雷費爾皺起了眉頭,“你似乎很會說笑話,但請記住:我沒心情開玩笑。”
“您誤會了,船長,”美國人辯解道,“我可不是在開玩笑,我是認真的。我說的事您可能起先會覺得很荒唐,但您仔細考慮一下,就會發現您別無選擇。”
“怎麼,難道我必須救出哈裏伯爾特先生?”
“不錯,您可以請求勒內加爾將軍釋放他,相信將軍不會拒絕您的要求的。”
“如果他拒絕呢?”
“那時我們會不惜一切代價從南軍鼻子底下劫走他。”克倫科斯頓平靜地說道。
“那樣的話,我不僅要躲避北軍的追逐,突破查理斯頓的海上封鎖,而且還得領教南軍炮火的轟炸,這一切隻為了一個我素昧平生不識的家夥,一個我討厭的廢奴分子,一個隻會紙上談兵卻不上前線像其他人一樣拋灑鮮血的蹩腳文人!”吉姆斯怒氣衝衝地吼叫著。
“對!可能還會挨一炮!”克倫科斯頓接著說道。
“克倫科斯頓大叔,”吉姆斯·普雷費爾警告他,“請當心,別再向我提這件事了,否則,我就把你關進貨艙裏。教你學會管住你的舌頭。”
說完,船長叫美國人馬上離開,後者嘟囔著走開。
“嘿,我不會就此罷休的,我一定會再說的,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實際上,吉姆斯船長是違心說了這番話的,首先他不擁護奴隸製,但同時也不願把廢奴問題擴大化、嚴重化,對美國南方八州脫離美國,船長也認為是無可非議的,不應強製。實際也不是這樣,他恨美國北方人,僅此而已。他恨他們,因為他們脫離了英國這個大家庭,漂洋過海來到異地,他——吉姆斯·普雷費爾,因而支持南部聯軍,任何一個真正的英國人都不會認為他做錯了。這就是我們這位“苔爾芬”號船長的政治觀點。特別是這場美國內戰讓他個人非常惱火,他痛恨發動這場戰爭的人。因此,大家也就很容易理解,為什麼克倫科斯頓向他提出解救一名廢奴分子,背叛他想與之合作的南部聯邦。
可是,克倫科斯頓的話始終纏繞著她。他把它們拋得遠遠的,可過會兒它們又盤旋在腦海中。次日,當詹妮小姐在甲板上溜達時,他幾乎不敢正視她。
她真是漂亮極了。隻見詹妮小姐一頭漂亮的金發,眼睛裏閃爍著智慧、溫柔的光芒,完全能吸引一位30歲的年輕男人的目光。但她的存在令吉姆斯心懷愧疚。他感受得到,這位漂亮姑娘的靈魂由於痛苦不幸的磨煉而顯得更加高大無私。他知道,自己對她的沉默意味著拒絕幫助她實現她強烈的心願。詹妮小姐既沒有主動尋找吉姆斯·普雷費爾幫忙,也沒有刻意避開他。開始幾天裏,他們很少搭話,哈裏伯爾特小姐平常很少走出艙門,要是克倫科斯頓沒有用計的話,恐怕兩人會永遠僵持下去。詹妮小姐決不會與“苔爾芬”號船長講話的。
克倫科斯頓是一位合格的仆人,他對主人忠誠、熱忱。他勇敢、充滿活力,同時深諳人情世故。有目共睹的是:他思考問題有自己的方式,他對事件持有一種獨特的哲學觀點,他極少悲觀失望,哪怕陷入最令人沮喪的處境中,他也能從容地脫身而出。
在搭救他主人的這件事裏,這個美國人有自己的打算,那就是利用“苔爾芬”號及船長本人達到這一目的,然後返回英國。這就是全部計劃。而詹妮小姐隻一心想和父親重聚,陪他分擔牢獄之災。在這種情況下,美國人試圖拉攏吉姆斯·普雷費爾,就像大家剛剛看到的那樣,他主動出擊,輪番轟炸,可射手並沒有繳械投降,反而更加頑抗。
“必須想一個辦法促使船長與詹妮小姐接觸,否則什麼都幹不了,得使他倆開口說話,討論,甚至爭吵,互相談心。要讓吉姆斯·普雷費爾主動要求承擔此事,一定能做到。”他思忖著。
可當他看見兩個年輕人互相回避對方時,又不禁犯愁了。
“必須想個法子。”他想。
就在第四天的一大清早,他急衝衝地跑進詹妮小姐的艙房。
“好消息,好消息!”他嚷著,“您根本想不到船長向我說什麼了。哦,真是位可敬的年輕人!”
“他說什麼了?”詹妮急切地問道。
“他說他要搭救哈裏伯爾特先生,把您父親從南軍手中解救出來,並帶他回英國。”
“真的?”詹妮激動地問。
“千真萬確,小姐。這個吉姆斯·普雷費爾是多好的人啊!英國人總是這樣:要麼太好,要麼太壞!啊!他真讓我感動,我願為他赴湯蹈火,即使粉身碎骨也再所不惜。”
聽到克倫科斯頓的話,詹妮欣喜若狂。救出父親!她從來不敢奢望!“苔爾芬”號的船長竟願意為她拿船隻和船員的生命去涉險!
她馬上離開艙室,準備向這位可敬的吉姆斯船長當麵致謝,去向吉姆斯·普雷費爾表達內心洶湧澎湃的激情。
“太好了,好極了,”美國人低語著,“太順利了,看來離成功不遠了!”
吉姆斯·普雷費爾正在艉樓上來回巡視。他看到姑娘眼裏噙著淚水向他走過來,感到很意外。
“謝謝,先生,謝謝您的心意,我真不敢指望一個外國人像您那樣!真是太感謝了。”
“先生,您願意為我出生入死,甚至不惜犧牲您的利益!您已經做了太多了,您熱情地接納了我,而這,我實在無權享受……”詹妮又說道。
“請原諒,詹妮小姐,不必這樣。”吉姆斯答道,“坦白地講,我實在不懂您在說什麼。我所做的,任何一位有教養的男士都會為女士做到。”
“普雷費爾先生,”詹妮接口道,“別再隱瞞了。克倫科斯頓全都告訴我了。”
“啊!”船長詫異地說,“克倫科斯頓全都告訴您了?那我更不明白您為何離開艙房,跑來對我說這些話……”
年輕船長說著,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粗暴地拒絕了美國人的大膽建議。可詹妮沒讓他再作解釋——這對他未嚐不是件幸事。
詹妮打斷他的話,說:
“吉姆斯先生,請接受我真摯的謝意吧,原本我不敢奢望您出手幫助,我隻是希望搭您的船到達查理斯頓去陪我父親坐牢,就已感激不盡了。沒想到您竟然這般講義氣,願意搭救家父出獄,既然您願意全力營救他,那麼請您接受我深深的感激之情,請讓我把手遞給您吧!”
吉姆斯被這年輕姑娘弄得不知說什麼才好。他咬緊了嘴唇,遲遲沒有伸出手。他明白克倫科斯頓把他“卷進”這一事件中,逼得他無路可退。他不願意因冒風險搭救哈裏伯爾特先生而給自己惹禍上身。但他又怎能忍心澆滅姑娘滿腔的希望?怎麼能抗拒她伸出的友誼之手?怎樣狠心看到她感激的淚花變成痛苦的眼淚?
想到此,年輕人含混其辭地應付著,他既想保持行動上的自由又不願以後被承諾束縛。
“詹妮小姐,”他說,“請放心,我會盡我最大努力的。”
他握住詹妮的小手。但他一接觸到那隻溫柔的手掌,就覺得自己堅硬的心融化了,腦子裏一片混亂,不知該用什麼言語表達他的感受,他結結巴巴地:
“小姐……詹妮小姐……為您……”
克倫科斯頓躲在一旁,偷偷地注視著這一切,他興奮地搓著手,做著鬼臉,不停地說:
“成功了!成功了!終於成功了!”
為把吉姆斯·普雷費爾從窘境中解救出來。他快步走向艉樓。
“喂!值班長!怎麼了?”他喊著。
“有什麼發現?”馬修接著問。
“上風處有船!”
吉姆斯·普雷費爾聞言馬上衝向後桅。
5易洛魁號發射的炮彈和詹妮小姐的說服
這是“苔爾芬”號自入海以來,第一次遭遇到船隻。
“苔爾芬”號此時正位於西經56度43分,北緯32度15分,即它整個航程的五分之三處。其時海上霧氣四起,視覺度極低,既有利於“苔爾芬”號的前行,也有利於敵方船隻跟蹤、追擊以至於造成如此之近,才發現來船。
現在這種情況已經發生:當船隻被發現時,它在“苔爾芬”號上風處僅3海裏。
吉姆斯·普雷費爾小心、迅速地爬上舵柄,在晨曦中清楚地望見一艘北軍的大型巡航艇正全速行駛。它朝“苔爾芬”號開過來,意圖攔截“苔爾芬”號。
船長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爬下來,令人找來大副。
“馬修先生,”他問,“您有什麼看法?”
“船長,我想這艘北軍海船懷疑上我們了。”
“事實上,這條船的國籍沒什麼值得懷疑的,”吉姆斯說,“您看。”
此時,對麵的船上傳來一聲炮鳴,又見美國北方聯邦的星條旗沿著斜帆桁冉冉升起。
“他們叫我們也升旗,”馬修說道,“好吧,升旗。這沒什麼。”
“升旗又有什麼用?”吉姆斯·普雷費爾說道,“他們不會看見我們的旗而放我們過去的,國旗保護不了我們,那夥人還是會來拜訪的。別理他們,繼續前進。”
“我們得開快點兒,”馬修又說,“如果我沒弄錯的話,我曾在利物浦附近見過這艘巡航艇,它在那兒監督船隻的建造。船尾欄杆的板上不是寫著“易洛魁”嗎,對,一定是這樣的,我保證!”
“這是艘好船嗎?”
“它是聯邦海軍裏最好的一艘。”
“船上有幾門炮?”
“八門。”
“哦!”
“船長,千萬要提高警惕,小心應付。”馬修嚴肅地說,“這八門大炮中,其中兩門能調轉炮口,六十口徑的大炮安置在船尾的艏樓上,一百口徑的那門放在甲板上,兩門可都是線膛。”
“哦!我知道!”吉姆斯·普雷費爾驚叫,“這是帕魯特大炮,射程遠達三千多米。”
“是的,甚至更遠,船長。”
“別管它有幾門大炮,也不用管射程有多遠,我們要依靠自己,應充分相信我們的實力,相信我們的‘苔爾芬’,我們就跟‘易洛魁’比試一下。聽我命令,全速前進。”
大副向技師下達了船長的命令,不久,煙囪裏冒出滾滾黑煙。
這些征兆令巡航艇極為惱火,以為它發出信號命令後“苔爾芬”號能馬上停下來。但吉姆斯·普雷費爾依舊我行我素,“苔爾芬”號揚長而去。
“好了,看看‘易洛魁’的反應吧!這可是個機會,讓它試試它的一百口徑大炮到底能射多遠。全速前進!”他又一次吩咐道。
“等著吧!它立即就會狠狠地回敬我們。”馬修接著說。
船長回到艉樓,看見哈裏伯爾特小姐正安靜地坐在船欄邊。
“詹妮小姐,”他說,“您看到上風處的巡航艇了吧,我們很可能會遭到它的攻擊,炮彈就要落下來,請允許我陪您回艙。”
“非常感謝,普雷費爾先生,”姑娘看著年輕人,回答道,“我並不怕大炮。”
“小姐,盡管敵船離我們還遠,可萬一有個什麼閃失……”
“哦!船長先生,您放心,這一切並不能使我屈服。”
“您很勇敢,詹妮小姐。”
“謝謝,普雷費爾先生,請允許我陪在您身邊。”
“我無法拒絕,哈裏伯爾特小姐。”船長回答著,一邊欽佩地注視著麵前這位臨危不懼、鎮定自若的年輕女子。
船長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巡航艇的舷牆外噴出一股白煙,一梭圓標——圓錐形的彈丸高速旋轉著,速度快得駭人,簡直就像拚命地想嵌進空氣中,它氣勢洶洶地朝“苔爾芬”號撲過來,炮彈的前進速度相對自身的旋轉要慢些,所以更容易看清楚,因為從線膛射出的炮彈不如從光滑的炮膛中射出的快。
彈丸行至離“苔爾芬”號20英尋處,開始下斜,它輕輕地掠過海麵,濺起一串水花,又蹦起來,向前急躍,從“苔爾芬”號上麵飛過去,撞斷了前桅帆橫桁的右舷,又行了30英尋,才掉進海裏。
“太好了!”吉姆斯·普雷費爾高興地嚷起來,“我們勝利了!勝利了!好樣的!”
“是的,我們成功了。”馬修說道。
“哦,真是精彩絕倫的場麵,”克倫科斯頓說著,他抱著雙臂神態漠然地注視著這場海戰,“我們的朋友送給我們的竟是這等大炮!”
“哦,是你?”詹姆斯·普雷費爾上下打量著他。
“是我,船長。”美國人泰然自如地回答著,“我來看看這些勇敢的戰士如何作戰,說實話,他們真不錯,真不錯!”
船長正要開口指責美國人,這時,第二枚炮彈飛來,從船尾的右弦穿過,落入大海。
“好極了!”船長高聲說道,“我們已領先兩局了。喂,你的朋友們可不怎麼樣,克倫科斯頓大叔?”
“我又沒說什麼,”美國人回敬他,“平生第一次,這讓我感到慶幸。”
第三枚遠不如前二枚,不到10分鍾,“苔爾芬”號就駛出了巡洋艇的射程範圍。
“啊!大副,看看我們的‘苔爾芬’多棒,無與倫比,是最優秀的,同時也是航速最快的。現在吩咐下去,燒旺船尾的火,不必再白白浪費我們的燃料。”
“您指揮的真是條好船!”哈裏伯爾特小姐告訴年輕船長。
“是的,詹妮小姐,勇敢的‘苔爾芬’號時速為17海裏呢。天黑前,我們一定能甩掉這艘北軍海船。”
事實正如吉姆斯所料,在太陽還沒落山時,就已完全看不到“易洛魁”號的影子了。
由於這一事件使吉姆斯船長對哈裏伯爾特小姐的印象大有改觀,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冷漠地對她,而且還常常與之熱情地交談。他發現詹妮是個聰明伶俐、有頭腦的姑娘,她性格平和、堅定,說話直截了當(典型的美國式的坦誠),對一切事物很有見地,熱情洋溢地抒發著內心的情感。詹妮小姐已逐漸步入年輕船長的心裏,她熱愛祖國,熱烈地擁護建立合眾國的偉大構想。她滿懷激情地評點美國南北戰爭,任何別的女子都不可能像她這樣。
很多次,她的質問令吉姆斯·普雷費爾啞口無言。詹妮還經常抨擊商人們的觀點,一點兒不留情麵。吉姆斯起初還經常駁斥她。在南北內戰上,吉姆斯與詹妮背道而馳,他支持南方分裂分子,他認為,既然大家按自願原則聯合起來,同樣也有權自願地分離開。在這點上,詹妮毫不妥協。她指出,廢除奴隸製是這場戰爭的首要目標,它體現了人道主義的精神,它是非政治的產物。
吉姆斯被問得啞口無言,瞠目結舌。再說,在與詹妮的討論中,他主要充當聽眾。與其說他是沉迷於詹妮小姐動聽的嗓音中,倒不如說他屈服於她的慷慨陳詞下。最後,他隻得承認奴隸製問題的確是美國內戰的核心問題,必須從根本上加以解決,結束野蠻時代遺留下來的這一殘酷製度。
年輕船長首先是一個生意人,政治傾向比較含糊,在這位迷人的女伴的循循善誘下,他完全舍棄了自己原來的觀點,轉而附和詹妮的說辭。但事情並沒有到此為止。姑娘的矛頭最後直接指向生意場。這就牽涉到“苔爾芬”號為南軍提供軍需品以換取棉花的這場交易。
“吉姆斯先生,”一天,哈裏伯爾特小姐對他說,“是的,我對您深懷感激之情,但我仍然要直言相告。您是位勇敢的海員,能幹的商人,普雷費爾和科商行一向聲譽很好。但現在,它卻喪失立場,從事一項有損其聲譽的買賣。”
“你說什麼?你說普雷費爾和科商行無權去做這樣一項生意!”吉姆斯叫起來。
“對,它沒有權利!它向背叛合法政府的叛軍提供軍需品,這就等於提供武器,支持一場非正義的事業。”
“詹妮小姐,這涉及到南北雙方的政治問題,我不想同您爭論這是不是南方聯盟的權利問題,”船長回答道,“但我隻告訴您一句話:我是商人。正因為如此,我才關心我商行的利益。我到處尋找機會賺錢。”
“這正是應該遣責的地方,詹姆斯先生。”姑娘又說。
“詹妮小姐,您這次太過分了,我無法承認……”
“不,我所說的完全是正確的,您應該好好想想,您現在正在進行什麼性質的買賣,應不應該做,對此,您應負的責任。我想,在這點上,您會像在其他事情上一樣認為我所言不差。”
吉姆斯·普雷費爾聽得頭昏腦漲。他離開了詹妮,為自己無力駁斥感到非常惱火。他像個孩子一樣,賭完氣,過了半個鍾頭,至多不過一小時,又回到那位奇特的姑娘身邊。而詹妮帶著和煦的笑容,又向他灌輸著一篇篇的大道理。
總之,不管“苔爾芬”號的船長承不承認,他在自己的船上不再是毫無拘束了。他不再是船上“僅次於上帝的人”了。
克倫科斯頓看在眼裏,喜在心上,他知道吉姆斯一定會傾全力去救詹妮的父親。而要實現這一目標,這就意味著他必須拿“苔爾芬”號船上的貨物及全體船員的生命涉險,甚至可能招致他尊敬的萬桑叔叔的咒罵。
6沙利文島的航道
“苔爾芬”號又連續行駛了10天,終於來到了恐怖的百慕大群島,此處須小心謹慎,特別要提防暴風雨的襲擊。
這場風暴聲勢駭人。吉姆斯·普雷費爾曾一度努力把船停靠在梅恩蘭島(這是百慕大群島中的一個島嶼,英軍在島上設有哨所)以暫避風暴。這場意外事故真令人懊惱。但幸運的是“苔爾芬”號安然無恙,風暴平息後,它又揚帆朝美國海岸駛去。
在暴風雨無情地襲擊“苔爾芬”號航船時,姑娘表現出的勇氣和冷靜讓他欽佩不已。從始至終她沒有離開船長半步,與他一同對抗暴風雨。吉姆斯深深明白,一種深沉的愛像潮水般湧來,不可遏製地占據了他整個身心。
“是的,”他自忖著,“這位勇敢的女子就是船上的女主人!她讓我如此著迷。我感到自己沉溺其中,無法自拔。萬桑叔叔知道了會怎麼說?我敢肯定,即使詹妮叫我把這船該死的走私貨扔進大海裏,我也會照辦不誤。”
幸運的是詹妮沒有進一步讓他做出痛苦的選擇。可是年輕的船長已掉進情網,不可救藥了。克倫科斯頓對船長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高興得簡直忘乎所以手舞足蹈。
“我們勝利了!我們勝利了!”他不停地自語著,“再過一個星期,主人就會平平安安地住進‘苔爾芬’號最好的艙房。”
至於詹妮小姐,她察覺到了年輕船長對她的感情嗎?她也愛上了船長嗎?無論吉姆斯·普雷費爾還是旁觀者,都無從得知。姑娘的態度完全是深受美國式教育的結果,她的秘密深藏心底讓人無從琢磨。
就在年輕船長對姑娘的愛日益高漲時,“苔爾芬”號也同樣快速地駛向查理斯頓港。
在1月13日9點,克倫科斯頓突然發現十海裏外有一個黑點兒,他仔細看了又看,大叫起來:
“查理斯頓的燈塔!”
燈塔聳立在莫裏斯島上,離海平麵有140法尺。如果“苔爾芬”號是夜晚到達的話,它早幾個小時就被看見了,因為燈塔發出的光遠達14海裏。
既然“苔爾芬”號所處的方位已經明確,吉姆斯·普雷費爾隻需完成一件事情:決定從哪條水道入港。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說,“3小時後,我們就能安全靠岸。”
查理斯頓位於長6海裏、寬4海裏的一個三角港灣裏麵,又稱查理斯頓港,位置險要。狹窄的入口夾在兩島之間,北邊是沙利文島,南邊是毛裏島。那時,毛裏島被北軍控製,吉穆爾將軍下令在島上修築了炮台,以扼製這片水域。相反,沙利文島掌握在南軍手中,他們守在穆爾特魯要塞裏嚴密地監視著入口。因此,“苔爾芬”號決定利用這個有利條件,沿北方的沙利文島行駛,避開毛裏島上的炮火。
有五條水道直通三角灣,即沙利文島航道、北方航道、奧弗洛航道、主航道及勞富德航道。外來船隻除非有高超的技術,且吃水深度要不足7尺,一般說來都不走勞富德水道。而北方航道和奧弗洛航道又途經北軍炮台。眼下最可能的,也是最好的辦法就是走主航道,因為容易確定方位,但是吉姆斯必須審時度勢,隨機應變,幸好他對這個海灣很熟悉,現在問題隻有一個,就是如何完全進入主航道。
駛進峽口,不但需要豐富的航海經驗,而且需要準確地掌握“苔爾芬”號各項技術性能。
這時,查理斯頓水域裏出現了兩艘北軍大型驅逐艦。馬修很快發現了它們,並報告了吉姆斯。
“他們會查問我們為什麼來這裏。”他說道。
“嗯,不必理睬他們,”船長答道,“他們隻會白費心機。”
說話間,北方驅逐艦已靠近“苔爾芬”,“苔爾芬”開大馬力,與它保持射程範圍之外的距離。同時為了爭取時間,蒙蔽敵人,吉姆斯·普雷費爾命令船隻駛向西南角。兩艘北軍海船的確以為“苔爾芬”號慌不擇路,想駛進莫裏島水域。島上的大炮正等著它,隻需一炮就能炸翻那艘英國船。於是,它們任由“苔爾芬”號朝西南方行駛,遠遠地看著它,不再加緊驅趕。
一小時裏,雙方就這樣僵持不下。吉姆斯·普雷費爾為進一步欺騙驅逐艦,早就下令放開滑閥的活塞。隻以小馬力行駛。但是煙囪裏冒出的濃煙卻讓對方認為在蓄積能量,準備高速行駛。
“等一會兒讓他們瞧瞧我們怎麼溜出他們的手掌心,他們定會大吃一驚!”吉姆斯·普雷費爾不無得意地說道。
當“苔爾芬”離莫裏島越來越近,以至於能夠看清北軍的軍艦大炮時,船長才斷然靈活地調轉船頭向北方駛去,把兩艘巡洋艦拋在上風處二海裏遠的海麵。對方這才恍然大悟,趕緊拚命追趕,但為時已晚。“苔爾芬”全速行駛,很快就把巡洋艦甩得老遠,駛近北部海岸。巡洋艦開了幾炮,也隻不過尋求一種心理平衡做做樣子而已。
上午11時,輪船沿沙利文島航行,由於船體吃水較淺,它在狹窄的航道也能全速前進。此時它已脫離險境,因為這片淺海平均水深不足11尺,沒有一艘北軍巡洋艦敢冒險跟進去。
“喂,不會還有比進來更難的了吧?”克倫科斯頓問道。
“哦!哦!克倫科斯頓大叔,”吉姆斯·普雷費爾回答道,“難的不是進來,而是怎樣出去。”
“哦!”美國人說道,“我可不操心這點。有像‘苔爾芬’號這樣的船,有吉姆斯·普雷費爾先生這樣的船長,我們想什麼時候進來就什麼時候進來,想什麼時候出去就什麼時候出去。”
吉姆斯沒有繼續與他閑侃,而是拿起了望遠鏡,仔細審視航道。他麵前攤放著各種詳盡的海圖,靠著這些地圖,他得心應手地指揮著船隻。
這時“苔爾芬”號已駛進沙利文島附近的狹窄航道。
這時從莫裏島上射來幾枚炮彈,但沒擊中。“苔爾芬”號繼續朝原方向行駛,它經過沙利文島邊緣的穆爾特裏維爾,進入了海灣。
一會兒,它又從桑特堡的左邊經過,這座堡壘正好替它擋住了莫裏島上的炮火。
過了桑特堡,橫臥在阿雪利河和科裴河間的查理斯頓就出現在眼前,它淩駕於一片水域之上。
“苔爾芬”繼續前進,這時已繞過查理斯頓燈塔,英國國旗也早已升起,“苔爾芬”輕快地滑行在水麵上。
船隻把第四十個浮標拋在右弦後,駛進了港灣。哈裏伯爾特小姐站在艉樓上,凝視著這座囚禁父親的城市,不覺熱淚盈眶。
最後,船長下令減慢船速,“苔爾芬”號沿著岬頭的炮台行駛,不久,停靠在“北方商業碼頭”。
7南軍將領
“苔爾芬”的到來,引來查理斯頓市民議論紛紛,近段時間查理斯頓市民很少見到歐洲船隻,更別說這麼大型的航船。他們上前詢問,在知曉了“苔爾芬”號此行的目的,以及它剛剛如何穿過沙利文島水域密集的炮火時,特別是船艙裏裝的是他們急需的軍用物資時,頓時出現一片熱烈歡呼的動人場麵。
吉姆斯·普雷費爾立即下船去見本城的軍政長官博勒加爾將軍,將軍熱情地接見了“苔爾芬”號的年輕船長,他把他當作大救星,因為吉姆斯運來了士兵急需的衣物和軍用品。他們談妥,將軍會派若幹人手幫助英國水手馬上把貨物卸上岸。
在離船之前,哈裏伯爾特小姐千般叮囑船長代為打聽她父親的消息。吉姆斯·普雷費爾也表示一定會傾全力完成此事。
“詹妮小姐,”他說,“這一點您放心,我會全力營救您父親,希望此事不會太難,我今天就去拜見博勒加爾將軍,但不會冒然提出釋放哈裏伯爾特先生的要求,我打算先了解清楚情況,看看采取哪種辦法更為妥當。”
“可憐的父親!”詹妮發出一聲歎息,“他還不知道女兒就在眼前。我多麼想撲進他的懷抱啊!”
“耐心地等待吧!詹妮小姐。您很快就能擁抱令尊了。請放心,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會小心行動的。”
吉姆斯·普雷費爾把貨物出售給將軍,又談妥低價收購大批量的棉花,這件事一完成,他便詢問起城中戰況。
“將軍,您認為您們這方會獲勝嗎?”他問博勒加爾將軍。
“我從不懷疑,最後的勝利必將屬於我們。至於談到查理斯頓目前的形勢,我相信李將軍的軍隊對它的圍困不會持續太長時間了。進一步說,那些可惡的廢奴分子不會長久的,即便他們現在取得了一些勝利,占領了一些地方,但仍無濟於事,他們無法在這裏立足,勝利最終仍會屬於我們。”
“您對您手下的士兵就完全放心?”船長又問,“您不擔心這種圍困會令軍心動搖?”
“不擔心!我不怕背叛。叛徒隻會被無情地消滅掉。如果我抓到什麼蛛絲馬跡,查理斯頓城會血流成河。傑佛遜·大衛親手把查理斯頓托付於我,您盡可放心,它絕對安全。”
“您這裏有在押的北軍戰俘嗎?包括一些廢奴激進分子。”吉姆斯·普雷費爾問,他拐彎抹角說了大半天,就為了這句話。
“有,船長。”將軍回答道,“查理斯頓打響了南北戰爭的第一槍,當時城內的廢奴分子企圖頑抗,結果被我們擊敗。於是,他們就成了戰俘。”
“他們在城內行動自由嗎?”
“曾經自由。後來我發現了他們的陰謀活動,他們的頭領勾結圍城的北軍,出賣城內的機密。沒辦法,我隻得把這夥危險分子關起來。一些人隻能到城堡的平坡上放放風。他們非常頑固,隻能槍斃才能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