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據我考證,最早的飛行員肯定知道如何駕駛氣球,咱們撇開有爭議的布朗夏爾不說,就從吉東·蒙沃說起吧,他單憑槳和舵就能很成功的升空!他采用一種橢圓形特殊裝置,竟能夠逆風而行。”

“佩坦先生也來了靈感,共用了四個氫氣球,並將翼折疊起來使之水平固定,用以打破平衡,這樣儀器向一側歪斜,氣球側身飛行。也曾有人說要借用外力,比如螺旋槳來抵抗氣流的阻力,但螺旋槳產生不了多大的阻力,根本發揮不了作用。先生,我對操縱氣球可是個內行,而且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但結果怎麼樣呢?顯赫的人物不讓我進門,我找不到提供資助的城市,政府也不在乎我的提議,真該死。”

他指手劃腳,吊艙也跟著劇烈地晃動,看來很難讓他安靜下來了。

氣球與一股更強的氣流相遇,我們還在距地麵1500碼的高空向西南漂移。

“已經到達姆施塔特了,”他向下看了看,“你看那些城堡,是不是成了模糊的一團?您知道為什麼嗎?那是熱氣流搞得許多物體很漂渺,沒有好眼神是看不清的。”

“真是達姆施塔特嗎?”我問。

“我敢打賭,我們離開法蘭克福已經6裏格了。”

“我們必須降落!”

“降落!您不會想降落在這些尖尖的樓頂上吧!”他冷笑一聲。

“是不想,可我們能降到郊外呀!”

“先過了這裏再說吧!”

說著他又提起幾個沙袋要往下扔,我衝上去阻止,被他一把推了回來,重量又變輕了的氣球升到了2000碼。

“坐好!”他威脅道,“你知道嗎?布廖斯基裏奧、蓋·呂薩克比克肖和巴拉爾在做科學實驗時,比我們升得要高得多!這點高度根本不算高。”

“我們必須降落,先生,”我強壓著怒火,委婉地說道,“暴風雨快來了,我們最好小心點兒……”

“算了吧,暴風雨算什麼?我們會超越他!”年輕人慷慨激昂,“天下還有比居高臨下踏著原本高高在上的雲層更讓人驕傲的嗎?當你翱翔在雲海狂濤之上時,你不覺得萬分自豪嗎?這不就是天之驕子的旅行嘛!”

“侯爵夫人、女伯爵蒙塔朗貝爾、波得娜女伯爵、加爾德夫人和蒙塔朗貝爾候爵,從聖安東尼附近出發,飛往那些人跡罕見的地方。夏爾特公爵在1784年7月15日升空時異常鎮定從容,技術出類拔萃。洛朗森伯爵和當皮埃爾伯爵在裏昂,利埃·安德列尼在意大利,還有與我們同一時代的布任斯克公爵,全部在空中留下了永不磨滅的成就。我們學習和超越他們,一定要飛到更高的雲層上!”

因為空氣變稀,氣球內的氫氣快速膨脹,氣球底部本來是空的,現在也脹得滿滿的了,必須打開氣門。年輕人卻對此不屑一顧,還在那兒神侃哪!我準備悄悄地解開係住氣門的繩子,我沒必要再費心猜測他的來曆,真該死!

12點45分了,我們已經在空中呆了40多分鍾,一團團濃雲從南麵頂著風撲過來,仿佛要吞掉我們,簡直太恐怖了。

“你的計劃一直沒得到實施?”我興致致勃勃地問。

“沒有,”年輕人聲音沙啞地說,“侮蔑、挖苦、輕視全朝我劈打來,這些混蛋差一點就毀了我!其實他們一直在詆毀新生事物,您看!這裏是各個時期的諷刺漫畫。”

他動手翻包裏的寶貝圖紙時,我趁機悄悄抓住係氣門的繩子,但我必須小心翼翼,否則放氣時發出的“嘶嘶”聲會驚動他。

“他們曾多次取笑阿爾·米奧蘭,當時他正打算與凱尼勒和布勒東一起出發,但沒想到剛給氣球充完氣,那幫蠢貨衝上去撕爛了氣球。更有人畫了一張叫‘怪物’的漫畫,並給每個人取了一個諧音綽號。”

我拉住繩子,氣壓高了,恰好南麵傳來轟隆聲,是機會了。

“你看,這還有一張,”年輕人說著,並未發覺我做的一切。“畫著一個奇大的氣球,上麵有船隻,殿宇、住宅和類似的其他東西,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他們強烈抨擊的目標有一天會成為現實!這隻巨艇簡直完美無缺!左側是駕駛室,內設舵輪,前部是一個大娛樂廳,並有一座大炮,用以表示不可侵犯。後麵是了望塔,救生艇。中間的平台上建著營房,左上角有個透氣孔,氣球上還有供漫步和遊覽的長廓,巨大的帆和翼下麵是咖啡廳和倉庫。”

“聽聽阿爾·米奧蘭的莊嚴宣告吧:‘氣球將給人類帶來幸福,它奔向利凡特諸港口,它會向大家公布是否會在歸途中計劃去兩極和西部邊遠地方,上麵一應俱全,你無須帶任何東西,空中旅行包您滿意,雖然要付一定的旅費,但就算到離我們最遠的地方,也僅需1000金路易。不必懷疑,這筆花銷是很合算的,因為在氣球上可以享受到高速度,以及舒適的環境和優質的服務,這一切都是在陸地上難以做到的。上麵的每位旅客都可以隨其所好,想玩兒什麼就玩兒什麼。你既可以去跳舞,又可以去散步,還可以健美減肥,這絕非虛言,我可以用信譽做保證,所以氣球旅行的宗旨是:讓每一位乘客都滿意。’”

“但這隻被人當作笑料。但用不了多久——假如我還在人世的話就會讓他們看看,這一切絕非幻想,理想終將成為現實!”

我們當然在降落,不過他還沒感覺到!

“空中遊戲,”他又翻出一疊圖紙,“氣體靜力學的整個發展曆程都包含其中,隻有一些絕頂聰明的人來玩兒,就像擲骰子,下籌碼玩牌一樣,不管你下多大賭注,總之直到玩兒完了才結賬。”

“這麼說,”我說,“你還對氣體靜力學有研究?”

“當然,先生,您算說對了!我對法厄同、伊卡羅斯、阿爾希塔都有研究,我廢寢忘食,再三論證,曉古論今。如果上帝能讓我活得更長久些,我肯定會成為這門科學的領袖人物,但這不現實了!”

“為什麼呢?”

“因為我不是別人,我是恩培多克勒或埃諾斯多德。”

上帝保佑,氣球慢慢向地麵降落,但就算降到100英尺,也和5000英尺一樣有危險性。

“你總聽說過弗勒魯之戰吧?”這個家夥接著高談闊論,“在這場戰役中,當局派康特洛組建一支氣球隊。前線的孺爾丹將軍,每天都讓康特洛陪同飛行兩次,他通過這種新型偵察方式學到了很多東西。飛行員與上級之間通過白色、紅色和黃色的旗子來傳遞信號。”

“盡管敵軍猛烈射擊上升中的氣球,但它仍安然無恙。”

“孺爾丹將軍準備攻占查力瓦。康特洛與莫爾洛將軍,深入險境,乘氣球連續進行了七八個小時的細致偵察,為弗勒魯的大捷立下了汗馬功勞,孺爾丹將軍曾坦誠地說,空中觀察功不可沒。”

“還有在同年的比利時之戰以及另外一些戰役中,氣球開始在軍事上展露頭角,建功立業,但此後不久就銷聲匿跡了。政府設立的摩登學校沒等波拿巴從埃及返回就被停辦了。你如何看待新生嬰兒呢?富蘭克林說得好:‘嬰兒天生是有生命力的,不可以把他們扼殺在搖籃裏!’”

3飛越大海

年輕人雙手插在頭發裏,痛苦地沉思了一會兒,他抬起頭說:“你怎麼沒跟我說一聲就把閥門打開了呢?”

我把繩子扔了下去。

“多虧我們還有300磅的壓艙物。”

“你究竟想幹什麼?”我問。

“你還沒享受過飛越大海的感覺吧!”他說。

我也一下子變得臉色蒼白了。

“我們很不走運,現在正飄向亞得裏亞海,小小的一塊水域不算什麼,我們再升高一點兒,肯定還會遇到風。”

說著,他又提起幾個沙袋扔掉了。“我不追究你把閥門打開,也是出於避免把氣球脹破,但僅此一回,沒有下次!”——他語氣中充滿了威脅。

“你該聽說過布朗夏爾和傑弗內那次驚險的多佛爾-加萊之行吧?簡直是絕唱!1785年7月1日,他們從佛爾海岸在西北風中起飛。但在上升的途中,平衡出現了事故,在無奈中他們拋掉了重物,這樣才保持了懸浮狀態。此時隻剩下僅僅30磅的物體了,風熱也沒增強,他們搖搖晃晃向法國飄去。但氣球因為有漏洞,它還是慢慢地、慢慢地癟了下去。過了一小時,他們發覺自己正在墜落。”

“‘怎麼辦?’傑弗內問。”

“‘剛走了四分之一!’布朗夏爾說,‘還不算太高,繼續上升,能遇到順風。’”

“‘剩餘的沙袋也扔掉吧!’”

“氣球升高了一段又向下落,隻好把書籍、工具全拋出艙外,過了一刻鍾,布朗夏爾問:‘氣壓如何?’”

“‘還在上升呢!我們完了!噢,不,能看到法國了!’此時卻聽到一聲巨響。”

“‘是氣球炸破了?’傑弗內問道。”

“‘不是,但底部在漏氣,它仍在下降,快點!把所有東西都扔下去!’”

“食物,槳、舵全被拋進海中,它們離海麵僅剩100碼了。”

“‘我們又升上來了,布朗夏爾。’傑弗內醫生說。”

“‘是不是由於重量減輕了,但畢竟不會維持太長時間,見鬼!怎麼一隻船也看不到!快把衣服脫下來,快!’”

“兩個人脫下了衣服,可是氣球仍在不停地降。

“傑弗內大聲叫道:‘布朗夏爾,本來你自己可以單獨飛的,可你不願拋下我,我跳下去!這樣就能減輕重量,氣球就會上升了!’”

“‘千萬別做傻事!’”

“氣球癟得厲害了,凹進去的皮囊更加將氣體向外壓,氣球越降越快。

“‘親愛的朋友,永別了,願上天保佑你!’傑弗內說完就想跳。”

“但這時布朗夏爾一把拉住了他。

“‘還有辦法,’他說,‘把繩子割斷,把吊艙拉住係在網上!這樣可能還有一線希望。快!等一下——氣壓下降了!風增大了,我們得救了!’”

“加萊出現了。兩個夥伴相擁而泣。過了幾分鍾,他們降落在吉拿森林中。”

“我敢說,”年輕人補充道,“萬一我們遇到類似情況,你一定會像傑弗內那樣做的!”

轉眼向身後望去,烏雲翻滾,電閃雷鳴,一片光環籠罩著氣球,把一塊塊陰影投在雲層上。突然腳下傳來一聲雷鳴,令人魂飛魄散。

“降落!降落!”我立刻叫道。

“這時候還說什麼降落!太陽正在上麵等著我們呐!幹脆再把一個沙袋扔下去!”

氣球又減少了50磅。

氣球停在3500碼的高空。

年輕人還在滔滔不絕,我渾身癱軟,他卻神采奕奕。

“我們要乘風遠行。”他大聲嚷道,“安的列斯群島的氣流速度高達每小時100裏格,拿破侖登基的時候,加爾納蘭半夜裏放出一隻流光溢彩的氣球,當時正刮西北風。當氣球第二天清晨從聖彼得教堂的圓形屋頂飛過時,當地百姓歡呼雀躍,鼓掌致意,我們會比它飛得更高,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