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就是那個客人吧。”阿宇心想。
女孩的動作悄然無息,如不是看到她那發灰的棉拖鞋和露出一小塊的古銅色腳背,阿宇差點以為她是穿著長連衣裙的遊魂。這個女孩披著微卷的幹枯長發,臉色有些發白,那種使人聯想到病態的白。她帶著一隻很好看的皮卡丘,很難相信,一個看上去有些營養不良的人會養出這麼一隻外表接近於完美的精靈。目前為止,她一聲不發,張伯他們也沒有看她一眼。
“老師,這是給你的新碗。”帶著睡帽的二弟子滿臉微笑地走到桌邊,把張伯身前的小鋼盆換成一個海碗。他對張伯的抱怨充耳不聞,沿著桌邊走到光頭身邊,悄然無聲地順帶給他送了一小碟烏漆墨黑的醃菜。他的腳步未曾停下,繞過自己的位置,走近三弟子的座位,把她麵前的一小堆培根換成一盅無色透明的液體。
“幹,幹什麼?肉是男人進步的階梯。”看漸漸遠離自己的培根,三弟子不舍地哭訴道。
“好好,我知道。不過,以後不要說這些奇怪的話。”二弟子隨口說了兩句,接著便托著鐵盤繼續忙活著。
“坐直,”二弟子路過那個女孩的時候,輕輕拍了她一下,“別緊張。”
“哦……吭。”女孩微微一動,在回過神來的同時,卻發現阿宇呆頭呆腦地盯著她看,不禁悶咳了一聲。
阿宇剛才的目光和女孩的觸碰到一塊,也覺得尷尬。他覺得自己的確有失禮貌,連忙撓著後腦勺,把視線移到最近的菜盤上。
“皮卡。”女孩身側的桌子上,坐著一隻皮毛油光發亮的皮卡丘。它的尾巴末端呈愛心形,在尾巴稍微偏後的地方,還紮著一個金帶蝴蝶結。它原本還在津津有味地嚼著酥鬆可口的鬆餅,現在卻已經放下食物,歪著頭注視著阿宇的臉,似乎是感覺到了微妙的變化。
二弟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認真地品嚐起自己的傑作。果然翁從旁邊的一群精靈中走出,來到女孩麵前,對她作了一係列的鬼臉。女孩的臉上慢慢有了笑容,她似乎想起了什麼,抬眼環視了一周。她連忙咽下嘴裏的樹果,抬起手臂想要用衣袖擦嘴,但很快便停止了這一動作。她抓起放在皮卡丘身後的餐巾,偷笑著離開座位。
“將將將將,輪到我們了。這位是本研究所的主人,張長龍教授。”等阿宇抬頭的時候,女孩已經出現在另一邊。她調皮地笑著,精神上完全和之前判若兩人。張伯看上去竟然完全沒打斷的意思,他往海碗裏咕嘟嘟地倒著果酒,有些無奈地搖著頭。
“張長龍教授是這裏的唯一一個研究人員,兼職除實習生之外的所有職務。十五年來無一核心論文發表,妻兒已棄之,國府已忘之。”女孩十分自然地脫口而出。然後,她也不管差點被酒嗆到的張伯,繞著桌子走了幾步走向大弟子。
“大弟子程光,因無法提交合適的畢業論文以及為了還清這三年來的學費,不得不在這煎熬。雖然變成了光頭,但是絕對的聰明。”女孩繼續介紹道。
“不就是聰明絕頂嗎?小事一樁。”大徒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著頭皮,挑眉笑道。
“二弟子肖凡,曾經是本研究所的廚子兼保潔員,因耳濡目染,發奮成為了本研究所的研究生,然後繼續充當廚子和保潔員。”說著,女孩笑嘻嘻地摸著他那極其卷的頭發。
“沒錯,除了被錄取的那一刻,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就是廚子和保潔員。”二弟子把手掌拍在腦門上,一臉後悔地笑著。
“三弟子金茶,曾因侮辱教會被判有期徒刑一年。然而,一個星期後,異教徒監獄破產,無家可歸的她最終不知怎麼地來到了這裏,然後稀裏糊塗地成為了這裏的新人。原先稱喜歡中性的打扮,現已被同化成男性。”女孩湊到三弟子的耳邊說道。
“哪裏哪裏,我其實也沒那麼好。”三弟子有些臉紅地說。
女孩不再發言,桌邊一片安靜,氣氛有些尷尬。
“哦,原來是這樣。”阿宇看向張伯和他的徒弟,突然覺得以貌取人似乎是有一定道理的。他略微思索,接著對女孩問:“話說,你是誰?我們之前好像都沒在研究所裏見過你。”
“我叫上官娜,來自金黃市的孤兒,喜歡金黃色的東西,比如黃金和太陽。”在一聲不吭地坐回座位後,女孩才一麵開朗地笑道。
“怎麼感覺不一樣了?”米林小聲嘀咕著。
“什麼不一樣?”阿宇隱約聽清了米林的話,隨口問了一句。
“沒什麼,可能是我多慮了。”米林若有所思地回應道。說完,他便起身做自我介紹。
等米林和阿宇都做完了簡單介紹後,桌邊再次變得安靜,眾人都各自吃著食物。開始的時候,阿楓他們的表現顯然有些拘謹,而阿宇則明顯自然了很多。張伯精神了不少,他嘴上咬著一根肉幹,挨個給三個學生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