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皎驚烏棲不定,更漏將闌,轆轤牽金井。
喚起兩眸清炯炯,淚花落枕紅綿冷。
執手霜風吹鬢影,去意徊徨,別語愁難聽。
樓上闌幹橫鬥柄,露寒人遠雞相應。
抬起頭,望了望窗外,東方已微見晨曦,星星早已不見蹤影,我懶懶的起身,打了個哈欠,披了件晨衣出門,空氣中隱隱有些白色的霧氣,風吹來森森涼意,唉,這天若要涼下來,誰能使它回暖,人心若有變數,誰也無力回天,感情的事情也隻有自己心裏明白,旁人多說也是無益。
我望著天邊的月,心中突然有一道模糊的影子閃過,嘴角微抿,淡淡的自嘲,曾經我也天真爛漫過,想一心一意的對一個人好,不為別的,隻因為彼此在一起快樂,隻是人心太過善變,難以捉摸,從來受傷的,便是一廂情願最早付出真心的人。所以從那以後,我就告訴自己,真心,還是留給自己為好。
“這麼晚了,還沒有睡?”一個低啞的聲音驚了我的幽思,心底好似有無數隻烏鴉棲頂,黑壓壓一片,呱呱的吵個不停。我驀然回首,涼亭邊,那個人藍衣,白發,黑瞳,俊美絕倫,神情飄忽。
我皺了皺眉頭,輕輕垂首,帶著幾絲無奈,這院子裏人多果然不是件好事,想找個清靜的地方都難了,淺淺一笑:“我都睡醒了散步賞景呢,看二叔的模樣,倒是像站了一宿,霜華厚重,二叔也是好興致。”是啊,那個人身上清露淋淋,濕意沉沉,越發顯的這身子單薄清瘦,那及腰的白發如雪片一般,絲絲縷縷隨風飄動,說不出的蒼華清絕。
“沙華,沙沙而至,灼灼其華,這是你的母親為你取的名字?”蘇玉擎望著我,眼中卻沒有我的影子,像是問著這夜裏無處不在的清冷,顯的漫不經心。
“很小的時候,我的生命中沒有父親,隻有母親”我淡淡的道,如今母親不在了,父親心裏也不曾有我,我還是一個人。
這話我不會說出口。
“如煙是一個很美的女人”蘇玉擎的黑眸像一泓幽泉,清澈流動,散發著淡淡的霧,望著我的眼神,複雜深沉:“沙華,你及不上你母親的一根頭發”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刻薄而陰冷,不像我的二叔,倒有幾分像我的仇人。
他的頭微仰,眼中閃過一絲光亮,那是一種興奮,他試圖看清楚的我的麵部表情,隻是這月亮,突然害羞的躲進雲裏,隱晦的幽光裏,隻看的清我墨發如漆。
他這是在嫌棄我,貶低我,還是憎恨我?
為什麼他和我的父親一樣,都不喜歡我?
他在看什麼?他想看什麼?我的恨,還是我的怨?
我深呼吸,還是強壓不住,突然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是不是感覺我說這話有失長輩的身份?隻要見過你母親的人,都不會懷疑我所說的話的真實性”他有點懊惱,有點狼狽,淡淡的移開眼。
心裏卻是刀割似的難受,沙華,是她唯一的女兒啊,蘇玉擎啊蘇玉擎,什麼時候,你變的如此殘忍,不近人情,對絳羅是這樣,對她也是如此,難道這漫長的歲月真的磨去了那顆原本清水般的心,還是因為絕望,所以心冷如冰。
“不,事實上我很欣賞二叔對我的評價,以前我隻是困惑,今天我很慶幸”我攬了攬衣袖,神情自若,眉眼含諷:“我很慶幸我不如我的母親,因為我知道,我會比她幸運,如花的容顏帶給她的不是幸福,而我和她,會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蘇玉擎驚愕的望著我,表情迷茫,怔怔的道:“你母親的美麗,不隻因為她貌美如花,再光鮮的容顏也會褪色,再嬌媚的牡丹也會凋落,她的美,源自於她的善良,還有一顆純粹的真心,當內在和外在的美奇異的達到和諧的頂峰與極致,這樣的她美的驚心動魄,值的世間的男人爭相嗬護與守候”
“包括昔日的二叔與父親嗎?”
我淡淡的一笑:“看來我的父親還不及我的二叔了解我的母親,怪不得我的母親這麼早早的離開了我”這話帶著幾分戲謔與自嘲,還有點點負氣。活似一根針,狠狠的刺痛了他。
蘇玉擎的臉微微一變,突然問道:“你的父親待你可好?”話一出口,心下猛然一驚,大哥啊大哥,你是否還在為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難道你會以為?想到此處,他的臉一下子蒼白如雪。
我望著他的神情望著他的衣袖如雲,目不轉睛,心中又開始有著絲絲的涼意,我突然憐惜他,這種感覺來的有點莫明其妙。靜靜的走到花叢中,想著那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灑脫,又怔怔的望著這些花兒出神。
半響,方道:“整日裏錦衣玉食,奴仆侍候,他是我的父親,他待我,自然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