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回到家裏,身體像灌注了鉛水一樣的沉重,把單車停放在天井邊的車棚裏。
黑雲以壓城的氣勢傾倒過來,空氣壓抑的沉悶。
像往常一樣,母親早就下班回來了,買回了新鮮的菜,就等著黎明回來點餐。
母親見到黎明推門進來,走過去把黎明的包接過來放回他的房間,問道:“今天累不累?”
沒等黎明說什麼,她又接著說道:“努力學曆固然好,可千萬別累著。”
黎明笑笑:“都已經記著了。”
母親感覺黎明今天的笑有些壓抑,是明顯努力裝出來的,就擔心的問道:“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不開心嗎?”
黎明又笑了一下,簡單幹脆的說道:“沒有。”
就像整天用盡心力的守護了十九年的人,你的一個表情,你的一個動作,她都會知道代表著什麼,在母親看來,黎明今天顯然有什麼心事,不禁就擔心起來,因為黎明是一個沒有心事的人。
黎明無奈的聳聳肩,再次表示自己什麼事業沒有。
母親不依不饒,問道:“那為什麼今天顯得那麼疲憊?”
黎明說:“可能是因為和同學打球的緣故吧,累的不行,我先去洗個澡,你快做飯吧,我都餓得不行了。”
母親順從的點點頭,走向了廚房,打開水龍頭,細心的洗著菜。
黎明站在沐浴室探出頭問了聲:“我爸還沒有回來嗎?”
母親看看窗外已經徹底黑下來的天,輕描淡寫的說了句:“可能在路上吧。”
黎明嗯了一聲,代表知道了,關上沐浴室的門,打開淋浴,熱水噴灑而出,不一會水汽彌漫了整個浴室。
當天上的悶雷炸響的時候,黎明的腦海裏浮現出沐沐的樣子,眼淚莫名其妙的流了出來。
從浴室裏走出來,黎明用毛巾擦拭著頭發,坐在沙發上無聊的看著電視,總感覺有什麼事情沒有做,思緒就像密閉浴室裏盤騰的水汽,好像有什麼在水汽中掙紮不出來。
手機又嗡嗡的震動了一下,是若琳的短信,沒什麼重要的事,隻是一個晚上的問候。
黎明就翻閱了一下短信和通話紀錄,這才發現已好幾天沒有和她聯係過了。
母親已經把飯做好,叫黎明趕緊過來吃飯,可是父親還沒有回來。
黎明就說等他回來一塊吃,母親卻說不用等他,這幾天工作總是忙,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
黎明吃飯的時候也是心不在焉的,隨便扒了幾口,就放下碗牽著單車跑了出去。
長長的胡同裏隻留下母親那句“下著雨,你去哪”,在幽深的胡同裏沿著絲絲冰冷的空氣蔓延。
就像燈塔指引海船。
就像季節呼喚候鳥。
春天的雨啊,都應該是溫柔細膩的,猶如一個古代美女,出來都是猶抱琵琶半遮麵的,隻是這場雨卻持續了那麼久那麼久。
溫度越來越低,甚至逼近冬天開始的溫度。
沐沐在雨中懂得全身哆嗦,急促的呼吸讓人不禁擔心起來。
眼睛裏的投影也變得模糊起來,搖搖晃晃,整個世界都要傾斜的樣子。
就好像一個夢。
夢裏,多了一把傘。
就好像前世,應該在西湖邊撐開的一把傘。
卻在今世,這樣無奈的打開了。
沐沐抬起頭,看到黎明舉著傘站在自己麵前,刹那間又看到久違的天堂。
整個世界都黑下來,沐沐倒在了黎明的懷裏。
黎明驚慌失措的把沐沐帶回家,慌亂的喊著她的名字。
一聲一聲,就好像前世的溫柔呼喚,刹那間感動。
沐沐這才有了些許的記憶,躺在黎明懷裏,恍惚間看到無數木棉次第開放。
黎明見沐沐微微的醒過來,就問她鑰匙在什麼地方。
沐沐艱難的伸出手,在口袋裏摸了摸,興許丟掉了,不然不會找不到。
雨水像狂野的海潮,大片湧來,瞬間把人淹沒。
黎明抬頭看了看沐沐沒有一點光亮的家,又看看躺在懷裏的沐沐,她的身上像火一樣的燙,沒有征得她的同意,就抱著她往自己家裏走去。
剛入夜的胡同,更加顯得悠長深遠,借著各家透過窗戶散射出來的光線,胡同更顯陰仄,遠遠的看去就像是一條沒有盡頭的黑洞,無法探知這條黑洞要通向哪裏。
黎明的背影,在閃電的照耀下時隱時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