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夢瑤昏迷不醒。後來紫芸去請太醫前來診治。說是感染風寒,再加上憂思過重所致。
見紫芸對她一直以妹妹相稱,連貼身宮女綠珠對夢瑤也恭恭敬敬的。這重華殿裏的宮女太監們哪裏還敢使喚她做事,雖不是主子,卻已經當她是半個主子的服侍起來。再加上她生性善良,待人和善,容貌出眾,宮女們對她自是更加盡心服侍,這一時之間竟清閑的似官家小姐。
這一日,天氣放晴,縷縷陽光透過窗紙灑入室內,連緊閉的臥室都變得溫暖亮堂起來。夢瑤索性從床上爬起,起身出去透透氣。這一連幾日躺在榻上,好好的人都越發變得病懨懨起來。再說,紫芸昨日說已湊請皇上,一日後就可送她出宮了,若不趁此時再好好瞧瞧這偌大的皇宮,隻怕今生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繞過熟悉的回廊,小橋流水,邊吸著空氣中香甜的花香,邊欣賞一路的美景,不知不覺間已逛到一片茂密的竹林中。
夢瑤這才知道自己又走錯路了,怕像上次那樣一不小心又觸犯什麼宮規,慌忙轉身離去。不想來回轉了數圈,還是沒能走出去。遠處,如水的琴聲悠然響起,時而舒緩如流泉,時而急越如飛瀑,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低回如呢喃細語。
忘了自己此時的處境,夢瑤循著琴聲望去,眼前一襲白衣的男子,烏黑的長發也用雪白的絲帶束著,背對著自己坐在一把古桐的七弦琴前,纖細的十指在琴弦上來回穿梭,如飛舞的蝴蝶撲閃著靈巧的雙翅;又如點水的蜻蜓,輕輕一點,已是水珠四濺。
“好一曲《廣陵散》,當世還能彈出這般超凡脫俗,笑傲煙雲的意境來的,隻怕沒有幾人!”夢瑤靜靜地倚在一旁的竹枝上,陶醉在那如行雲流水般的琴聲中,直到一曲終了,忍不住讚道。
半年前在教坊,自己也曾練過此曲。隻是當時,郭樂師雖是叫好,卻也道這支曲子最難得是能彈出其中飄逸脫俗,傲然出世的意境,不想今日竟真的有幸得聞。
聽到身後的喝彩,白衣男子緩緩起身,一雙溫柔澄澈的眸子鉗在一張俊逸的臉上,細碎的長發覆蓋住他光潔的額頭,垂到了濃密而纖長的睫毛上,一襲白衣下是所有人都不可比的細膩肌膚。 在午後的陽光下,清秀的臉上卻無時不流露出高貴淡雅。
“過譽了,沒想到姑娘也是通音律之人。”祈允伸手拂去眼角的長發,慵懶的笑容堆在臉上,越發顯得飄逸。
“夢瑤不過是實話實說,隻是……”
雖在宮中,但對麵的男子對這宮中的禮儀似乎是絲毫不以為意,半點沒那些宮人們的循規蹈矩,謹小慎微。夢瑤也嫣然一笑,但話到一半,看著眼前男子雖然一身素雅的打扮,但渾身上下,無論談吐,還是氣質無一不顯示出他極好的教養和崇高的身份。一時愣在了那裏,莫非眼前的這位又是什麼宮中貴人,自己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在下乃當今的七王爺,禮親王祈允。姑娘無需顧慮,但說無妨!”祈允見對麵同樣是一身淡白色宮裝的女子,剛剛還滿是笑意的雙眸中此時已是猶豫,遲疑之色。不由溫柔一笑,略一思索,自報家門。
“重華殿宮女馮夢瑤參見七王爺,望王爺恕罪!”聽到“七王爺”三個字,夢瑤已經不由自主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幾乎癱坐在地上。難不成自己這次又闖禍了?
據紫芸說這位剛回朝的七王爺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也是唯一至今留在朝中,手握重權,且可以自由進出皇宮的前朝皇子。上次不過是衝撞了一個太監就……這次還是皇上最器重的王爺……
“原來是重華殿的,馮姑娘快快請起!”祈允向前一步,扶起夢瑤。那樣近的距離,眼前的男子俊美的臉上依然是淡淡地笑容,溫柔的眼神;一陣微風拂過,白衣長發在風中飄散開來,飄逸的身姿,再加上唇間,不,還有渾身散發出的那樣撲麵而來的男子氣息,夢瑤越發的說不出話來,幾欲倒地。任由眼前的白衣男子一隻手將自己扶起來,怔在那裏。
見對麵的女子呆在那裏,祈允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緊握著她的右手,急忙鬆開。不想剛要鬆手,對麵的女子忽然就這樣撲倒過來,幾乎要跌倒。再次伸出雙手,扶起她的香肩。白皙的瓜子臉上,眉目如畫;纖細的十指,肌膚如雪;但最先看到的卻是那一雙如清泉般晶亮的雙眸,明淨清澈不曾沾染半點汙垢。這雙眼睛給他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尤其是在這深宮之中。
祈允定定神,將夢瑤扶到一棵稍大的樹下休息,想是眼前的女子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又意識到自己剛才失禮,一時害怕失神。
“皇兄如今最寵的就是重華殿的杜貴人,看姑娘的打扮也是重華殿的女官,這麼算來也是當今皇上身邊的紅人了。本王巴結都還來不及,哪裏還敢怪罪啊?”祈允一臉的戲謔,就連說話的語氣也學著宮裏的太監,變得巴結,恭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