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複燃很火大,真的很莫名其妙地火大。
擺在麵前這盤棋局,白龍大片地占據著中腹,黑子怪異地分散在四角和邊沿低地,想不到的是黑子居然贏了,而更讓自己煩躁的是,自己怎麼都猜不出之前的下子順序。
蒼複燃早就從手下裏聽到,那怪異的小孩持黑先下。棋局前麵的幾十步,似乎是不懂棋理的小兒亂下,而接下來的一百多步,棋風突變得步伐緩慢、遲疑不決猶如年邁力不從心,卻出奇地純粹完美,運棋流暢而圓潤,一點之前甘暢淋漓的殺棋影子都沒有了。
那個古怪的小孩,風格怎麼突變得相差甚遠?從前幾盤一慣的殺戮之棋,變成這種低地占角堅實的棋風,而且看得出來,他居然運用得非常熟悉透徹,並不是一時興致所至。
回想自己曾千方百計問師傅那天和小孩的對局,那死老頭卻隻說了“中流砥柱,磐石不移。”八字的評語。據說對方是棋宗允靖修的關門弟子,允家一派以堅守著稱,加上老頭的評語,小孩的棋風應該是以守為主,可偏偏在棋會這幾天下出如狂風暴雨般的殺棋,而現在又變成第三種……
越想越是弄不明白,手下帶著不安侍立在一旁,卻怎麼也說不清楚當時的情況,心中鬱悶得連想罵他都好無言,這讓他滿肚子的火氣又開始升起,正想噴火吼人,突然門外有人說話的聲音,然後客棧的小二戰戰兢兢地走進來,說,允墨那小孩有事請自己過去雲雲。
揮退小二,站起來就要出門,忽然想起什麼又回到座位上,手指敲著桌麵思索著。
手下的侍衛見蒼複燃聞訊本來露出欣喜的神色,可一轉身回來,坐在椅子上不聲不響,忍不住上前問道,“主子,不是允小少爺請公子……”
蒼複燃白了他一眼,笑得更是奇怪,幾分挑撥,幾分張揚,“哼,他請我就要去啦?”
侍衛討好地說著,“這,那公子的意思是不……”去字還沒說出口,那邊的大爺就意氣風發地搶著說道,“不過如果不去,不是讓那怪小孩說我小氣嗎?去,還是要去的,不急。”
侍衛在心裏直犯嘀咕,主子您還不算小氣嗎?上次,就因為那個怪小孩不領情,你還把人家的鏢局硬是拆了,自己幾個兄弟都掛了一身的彩;再上次船上幾個黑衣人偷襲,主子硬是要自己把人引到岸上打,打完後還帶著傷趕回船上又給罵了一頓;再再上次……
還沒等這位侍衛哀悼完自身悲慘的經曆,聽見蒼複燃說道,“嗯,讓人快備上洗澡水,對了,讓追電把我那套衣襟上繡著荷葉的衣服找出來,還有,水裏滴幾滴上次老四送來的凝露……”
侍衛嘴角不由得抽動著,自己算是看出來了,自家的主子雖然嘴上說得強硬,可心裏是恨不得立刻跑去見那個怪小孩。忽然見蒼複燃頓住話沒接下去說,臉色變得陰沉不定,侍衛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家的主子又要做什麼。
“晨鳧,樊城這邊處理好了?”蒼複燃雖笑著,眼睛卻盯著手下問道。
那叫晨鳧的侍衛忙上前稟報,“處理好了。知事過來說,呂知府已經答應把事情壓下來,鏢局那邊賠點錢也就沒再聲響,允府那名掌櫃也控製住了,至於明天官府的宴會……”他抬起頭正好看見蒼複燃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一凜,低下頭繼續說,“陶先生已經去處理了。”
“還有呢?”蒼複燃敲著桌麵,慢悠悠地說著。
“這……”晨鳧小心翼翼地說著,“屬下是以鏢局名義去的,讓允小少爺他明天一早出發,那就參加不了明天午時的宴會,而飛翩和追風會裝成鏢師隨身保護允小少爺。”
“有說讓他一早出發的理由嗎?”
“說是明天一早有一船貨物押運到江夏,到時候會路過江陵,不然的話要等到十天後才有貨物送到江陵。允小少爺當麵應了下來。”晨鳧感覺到從上麵傳來越來越大的壓迫感,想想應該沒有讓自家主子生氣的事情啊,又連忙補充說道,“船上的人都是這附近的船家,貨是以鏢局名義運的陶先生要的貨,允小少爺應該是查不出破綻來。”
“晨鳧!你在我手下幾年了?”蒼複燃帶著犀利鋒芒的張揚,居高臨下地盯著手下,笑了。
“主子……”晨鳧一驚,忙跪下。主子年紀雖然不大,不過滿有老主人的威嚴,若自己真是做錯了事情,懲罰卻是嚴厲。
蒼複燃冷笑,厲聲說道,“莫非晨鳧忘記這一路下來黑衣人的偷襲了?雖然對方沒有殺意,可還沒弄清楚對方是什麼意圖之前,你還安排那小子走水路?在陸路上出問題人還能救回來,水路上若是出了什麼事情,難道你跳下襄江尋那小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