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門,抬頭看看似乎燃燒了半邊天空的晚霞,帶著幾分潮熱的微風,心情卻變得很好。
剛才贏了,之前莫名的誣陷應該算是以自己的勝利作抵銷。呃,看到謝家和其他人臉色忽青忽白,特別是那個謝家大長老不情不願地點頭承認自己之前的比賽算是合法,允墨的心裏就格外地舒暢。接下來的日子應該能輕鬆度過了吧?不知道贏了這個江陵第三輪的比賽,棋會和作為官方代表的禦棋院什麼時候安排自己挑戰上一界的棋公子?
允墨關心的,是那個棋公子的棋力。
他沒有家族支持,能在人才輩出強手如雲的江南一地連續數年占領第一高手位置,特別是連囂張的謝青眉也不得不屈居之下,對方的實力可見一斑。至於“棋公子”的稱號,嗬嗬,或者隻有唯恐不亂的二哥允季邶最是關心。
聽聽……“棋公子?倒也不難聽。要不,小墨去把稱號要回來玩幾天?”
允季邶把允墨拉上車子,坐在一角笑眯眯地盯著少年,有意無意地舊事重提,語氣之輕鬆,言辭之隨便,仿佛棋公子一號是街上路旁的小草隨手就能“撿”回來似的。
“不要。”
這幾年,允墨早就放棄和忽正忽邪個性飄忽不定的允季邶理論任何事情,就是允季邶似乎樂此不疲,每次把允墨一成不變的表情打破就得意洋洋上幾天。
“要啦,玩幾天玩膩了咱們就送回去好了。”
“不要。”
“呃,要不到時候送給那個謝青眉好了……”
允季邶捏了捏少年胖乎乎的臉,噗哧一笑,“就不知道人家能不能拉得下臉來收。”
對自家二哥這種惡劣的愛好允墨很是無語,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頓了一下,忽然道,“二哥,墨想先去看個朋友?”
“哦~倒也可以,隻是……”本來笑容滿麵的允季邶臉色一沉,鳳眼迷得更細,陰陽怪氣地回道,“今天出門,相士說不利西北方向,否則易生火災重病糾紛結仇財星逢衝遭竊破財訴訟口舌是非陰陽不辯難得子嗣易泛桃花……”還沒說完,馬車外轅傳來一陣壓抑的悶笑,被允季邶攆去充當馬夫一職的馮蔚然馮大掌櫃忍不住笑了出來。
挑眉,允季邶早就習慣了好友帶善意的嘲笑,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繼續說,“反正江陵那裏都能去,就是西北方向不能,特別是那個叫什麼曲江園的破院子。”曲江園,位於江陵城西北角,是謝家大宅所在。
“二哥,他是我朋友……”允墨央求。
允墨何嚐不知道自家二哥是替自己不值,不過,奇怪的是自己卻沒有被朋友背叛的傷感。心如平鏡,隻想,去看看那人而已。
“一句朋友就可以拿來利用?那麼做你的朋友真是一本萬利。”允季邶輕嗤淡笑,心裏對某人自是不屑,轉頭不理。
他知道允墨這個孤僻的小孩實際上擁有著一顆很敏感火熱的心,棋藝上自然不用擔心,可偏偏對他已經認可的人就好得讓人受不了,比如說對那個邢遠……
允季邶不由得悶哼一聲。年紀比人家還小,卻雞婆得讓所有看到的人抓狂。每次刑小子闖禍你說你一個小孩子攔在前麵作什麼?給對方補習功課的是他,特意和對方下棋提高棋力的是他,對方出去玩晚回來留下好魚好肉的是他……都不知道誰才是小孩子!
而對現在這個謝青寒,允墨也維護得緊。
好不容易得來《抱殘》兩冊也送給對方,今天一事明眼的一看就知道暗中謀劃的也跑不了謝青寒這個關鍵的家主,分明是他想利用允墨來對付家族中以大長老為首的另一派。以允墨的聰明哪能沒有覺察,可怎麼還不見允墨有疏遠對方的意思?見麵?那個快病死的家夥有什麼好見的?每想到這,自認脾氣和修養都是一等一好的自己就會忍不住妒忌。
嗬嗬,是妒忌。允季邶看著窗外,思緒不定。
馬車緩緩而行。窗外不時傳來小商販叫賣的吆喝聲,傍晚街上往來的人很多,個個匆匆忙忙,見到有江南陵王府官印的馬車也沒驚惶,隻漫條斯理讓到路一旁,等車過後才繼續趕路,可見陵王老王爺的仁厚還是很深入民心的。
允季邶堅持良久,卻不見少年有任何反應,感覺到靠向對方那邊的衣袖被輕輕拉住,不一會,動了一下,再過一會,再動一下,依然沒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