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墨也不多說,請其他四人就位,捏起棋子一一放在五個棋盤之上。
眾人紛紛圍了上前,幸好大廳裏人數不多,也無需後牆掛著的棋盤來說明,每個棋手後站著兩三人旁觀。大家在棋院時間長了,也知道最厲害的是九段的管守航,他身後站的人也是最多的。
容藍從剛才起心裏就一直不安。他想不通為什麼允墨明知道是陷阱還偏偏踩進去。他也想不通為什麼允墨說預測不到結果的對局才有意思。在他看來,一直以來的努力不就是讓自己的棋力不斷的增長,計算,再計算,別人能預測二十步以後,自己就要預測五十步以後,讓全局的走勢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嗎?
思緒一打亂,容藍就覺得很是頭疼,等他注意到棋盤上的異常,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
五盤棋,竟然驚人的相似。
棋盤上,大片大片的白,而黑子則一麵倒的混亂,多下在四周低地,中間有幾團成不了氣候的黑子……允墨的黑子在防守!?
感覺卻怎麼那麼怪異?不對,應該不是單純的防守,同樣,也不是單純的攻擊,隻是遊離在白子間的棋子。很奇怪的感覺,如果不是眼睜睜看著允墨親手所下,容藍會認為是黑子崩潰後的棋型,可是管守航幾人並沒有輕鬆的感覺,反而個個麵色沉重如臨大敵。
容藍眉頭緊鎖,無法想象究竟是哪裏的問題,難道判斷錯了?麵對白子的攻擊,為何黑子還沒有崩潰?遊離在白子間的棋子,遊離……
突然允墨挺直身軀,微笑,捏子連下幾手。
這一刻,原本混成一團的黑子連成一把尖刀,□□白色的厚牆之中,中間原有幾團成不了氣候的黑子也如細芒般伸出爪牙,真正展開的攻擊如暴雨般一浪接一浪轟出,優雅,流暢,寧靜的殺戮,簡直完美得不可思議。
那就是山,那就是海,那就是一往無前的氣勢,霸道而無常!
這種勢讓管守航等人感覺到了危機,本能地退縮,所有白子都在快速的崩潰。按管守航的棋力,他應該能抵抗的,就算沒有勝算也應該不至於輸得那麼快,可他現在卻是眼睜睜地看著對手的反攻,一種優雅的如帶毒罌粟花的攻擊,明知道危險卻讓人無從反抗。
管守航等人傻眼了,這是什麼下法?容藍在旁邊看得心搖神馳,棋力高點的到這地步自然早就看出底細來,落在允墨身上的目光各異,但都帶著幾分驚訝,幾分佩服。
全場鴉雀無聲。
控製自如的氣勢,更可怕的是,直接用“勢”就從心理上完全摧毀了對手的鬥誌。
容藍突然覺得眼前的少年並不是單單一個“天才”的詞語可以形容,在那平淡如水的眼波中,在那異常認真的表情裏,隻有高手可以感覺到那深不見底的力量。
“我……輸了。”哪怕再不願意,管守航還是艱難地說出口。
他現在的心情難以形容,身為九段棋手的高傲,輸給一個才十二歲的少年,最難堪的是,自己到現在還不知道輸在哪裏?那奇怪的黑子究竟是怎麼下的?其後的反攻是怎麼造成的?最後的氣勢掌握全局?所有的問題沒有答案,管守航也清楚,答案肯定不會一加一這麼簡單。
同樣疑惑的還有容藍。
開始的混亂應該是故意造成的,那奇怪的下法隱藏了無數個看不見的陷阱,而後的反攻是前麵鋪墊和後麵氣勢的疊加……容藍越想越亂,麵前似乎是一座大山阻擋著視線,他迫切地想知道大山後究竟是什麼?容藍隱約感覺到,如果自己能破解,那麼自己一定能突破新的境界。
不知從何處吹來一陣清風,窗前的竹葉隨風搖曳,沙沙地作響。
允墨很滿意。他沒去理會其他人,隻低頭凝視著棋盤,把剛才的五盤對局在心裏又從頭下了一遍。雖然對新境界的領悟不是很穩定,棋局中攻守轉換還是有點僵硬,不過比起之前混亂不清要好很多。果然,和高手對局才是進步最快的方法。
突然身後有人在說,“我想試試。”
“啊?”允墨抬起頭,有些詫異。
“我想試試。小墨,請和我對局一盤!”容藍深吸一口氣,鄭重而認真。
“爹,誰來搗亂打出去就是了,叫我做什麼?”門外溫潤的聲音打斷允墨的思緒,允墨不由得轉身看去。門外施施然走進一位風度翩翩的公子,華衣錦服,手上搖著一把精致異常的扇子,見允墨幾人一愣,眨了眨眼,麵上浮起淺淺的笑意。
當然,如果這位公子的體形能再瘦上一半,那麼自然當得起瀟灑風流四字,可惜……“我說,林大胖子,你能不能換把和你體形相配的扇子?”允墨微訝地挑了挑眉,毫不留情。
不錯,來人就是江南第一富豪的獨生子林拾錦林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