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心事他知道,可憐她一直以來比誰都要清醒地麵對每一天,必須清醒,因為不知道哪一刻便會有殺身之禍從天而降。現在讓她暫時放鬆一下繃得太緊的情緒發泄發泄,未必不是一件壞事。“讓她喝吧,一杯酒不礙事的。”巫先行不忍讓她失望,反正他始終會在她身邊,無妨的。
白綃望了他,看見自己也出現在他深邃幽遠又充滿了愛憐的黑眸裏,不發一語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鳳長吟握筷的手微微一緊,卻沒有再說什麼,徑自埋頭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菜。巫先行細心地替她布好了菜,才開始動手喂飽自己。三人安靜地,默默地咀嚼著食物,一種沉悶的凝滯的氛圍籠罩在他們之間。
突地,一陣奇異的香味像風一樣飄進來鑽入每個人的鼻間,腳踝上係著的小巧鈴鐺隨著腳步發出有節奏的清脆響聲。熱鬧喧囂的客棧猛然靜止下來,所有的客人包括世故的掌櫃的眼睛,盡數往門口瞧去。
媚——這是眾人見到門口站著的紅衣女子時腦子裏浮現的唯一感覺。那股子媚勁仿佛是從骨子裏透出來與生俱來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媚。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媚,光是一動不動站在那裏就讓看的人心癢難耐,想象著她若是說起話來笑起來會是怎樣的顛倒眾生。
紅衣女子美麗如剪水秋瞳的眸子緩緩掃視了客棧內部,然後嘴角勾起一抹魅惑至極的笑容搖曳多姿地走向裏麵唯一的空座——不偏不倚,就在巫先行他們的前麵。
充耳不聞有人倒抽口氣的聲音,女子仿佛司空見慣,香風嫋嫋,隨著她的走近愈顯濃鬱。鳳長吟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他一向討厭聞到太過濃烈的香味,這女人到底在身上抹了多少香粉?
“小二……”女子嬌軟的喚道,連聲音都是柔媚入骨,聽得一幹客人酥了心軟了骨。
小二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美人在叫自己,忙樂得不知身在何處似的跑到她身邊,殷情地問道:“姑娘有什麼吩咐?”我願誓死效勞,暗暗深吸了口氣,唔,好香啊!
“我要那位公子……”美人開口說道,纖纖素手指向巫先行,美眸流轉間顧盼生姿,風情萬種地提出要求。被莫名指到的巫先行頓時一愣,看到白綃的眼神變得難看,他無奈地扯唇,表情很是無辜。
“呃,”小二為難了,這……那位公子是人不是菜,他家廚房怎麼做得出來啊?正不知所措間,他聽見美人接續的話,“點的菜。”
噢,原來是想要這位公子點的菜啊,害他虛驚了一場。同一時間,巫先行也放鬆了心弦,他可不想被兩個人,四雙眼睛瞪著吃完飯,那會消化不良的。
不過,也許老天注定他這頓飯是要在被人緊盯住不放的注視下吃完了,哎,他在心裏苦笑,現在可不是兩個人了,還加上了前方的紅衣女子。前者是不悅的瞪視,後者是興趣盎然的凝視,雖然有差別,但一樣讓他食不知味,坐立難安。
“你們不要這樣看著我好不好?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誰。”他試圖解釋。
“解釋就是掩飾,你要不是心虛就無需跟我們解釋。”鳳長吟慢條斯理地飲著酒,涼涼地拋出一句白綃認為很有道理的話。
放棄和他溝通,他轉而麵向自從紅衣女子在他對麵落座後便沒再抬眼望過他的白綃,好擔心地問:“綃兒,你不會也這麼膚淺吧?”可憐兮兮的樣子說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那模樣逗笑了她。白了他一眼,她裝作若無其事地調侃道:“佳人有約,你難道要裝作不解風情嗎?”
就算沒親眼看到,她也可以感受得到那女子熱辣而大膽的注視,那麼赤裸裸,那麼不加掩飾,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對他有意思似的。她就不信他沒感覺,要是否認那就說明真的有鬼了。
“我怕會被淹死。”他沒頭沒腦地低聲咕噥。鳳長吟怪異地瞄了瞄他,臉色似笑非笑。
白綃則是莫名其妙,哪裏要發大水了嗎?不然怎麼會被淹死?誰要淹死他?
他像看傻子一樣地看著她,這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