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所站的位置剛好擋住了自己的光線,蘇沫不得已才抬頭瞪了一眼。那男人在毛衣外麵已經係上了平日裏保姆使用的圍裙,可笑之極!
她依然冷漠地開口:“我沒胃口!”
江子熙走過來瞟了一眼她手裏的書,“蕭伯納?70歲高齡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獲獎感言‘幹嗎非要在一個老頭子的脖子上係上一隻金鈴’的那位?”
蘇沫微微抬頭,他不是學理工科的嗎?也知道這些?
“別說,你到現在才開始對我刮目相看!”那男人自嘲般一笑,坐到她身邊,拿起藤椅上的其中一本《少女貞德》,“英國現實主義戲劇家,唯一著名的悲劇作品。”
眼見得不到她的任何回應,江子熙自顧自伸了個懶腰,在藤椅裏躺下。把書從中間對半分開,蓋在臉上用以遮擋刺目的陽光。停頓半晌,很平常的語氣,悶悶傳出來:“你知不知道蕭伯納曾經說過一段很精彩的話?”
“他說過的精彩的話多了!”蘇沫繼續埋頭自己的工作。
“此時此刻在地球上,約有兩萬個人適合當你的人生伴侶,就看你先遇到哪一個。如果在第二個理想伴侶出現之前,你已經跟前一個人發展出相知相惜、互相信賴的深層關係,那後者就會變成你的好朋友;但是若你跟前一個人沒有培養出深層關係,感情就容易動搖、變心,直到你與這些理想伴侶候選人的其中一位擁有穩固的深情,才是幸福的開始,漂泊的結束。”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完。他翻身起來,繞過已經僵硬呆滯的蘇沫,往廚房方向走去,“給你嚐嚐我的手藝!”
那個男人……原來,竟比自己還要敏感!愛情是真的要靠“際遇”安排的嗎?這幾天自己胡思亂想,不知所措的就是在考慮這個問題。她遲疑了,迷惘了,生怕自己將在做一個錯誤的決定,進行一段遠離真正幸福的婚姻!
蕭伯納的話,是在提醒人們不要太鑽牛角尖去尋覓追求那世間的唯一,迷失了自己的同時也錯放了原本幸福溫暖的手!
這樣的觀點正確嗎?難道誰都不是誰的唯一嗎?
以前,一直深受徐誌摩的影響。
“我將於茫茫人海中訪我唯一靈魂之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所以,堅信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握著自己心的另一半,正在苦苦尋找著她,而自己,也是一樣!
現如今,腦海中忽然浮現上來的,卻是斯托克斯的那句:“有些人祈禱能嫁給一個自己所愛的男子,我的祈禱卻有不同。我虔誠地祈禱上蒼,但願我愛我所嫁的男人。”
“嘣——嗆!”廚房裏頭傳來的聲音,她實在是不能不去理會了。
要不怎麼孟子會說:“君子遠庖廚也”呢?真是有先見之明!案板上被砍得亂七八糟的蔬菜,本該排排站在一側的油鹽醬醋瓶子此刻也是東倒西歪。還有一地的陶瓷碎片,從花紋上就不難發現是自己最鍾愛的那套。
“你的拿手好菜就是陶瓷拌沙拉嗎?”蘇沫打趣道。搖了搖頭,拿起牆角的一個廢紙盒,蹲下身來清理一地的狼藉。
“當心劃破手!”剛想對那句挖苦進行反擊,見到她此刻正進行的動作,江子熙也顧不得說些什麼了,忙上前奪下她手裏的瓷片,“我來!”
那女人的態度也很是強硬,“不用!”讓他來也隻會越幫越忙。
兩人拉扯中,江子熙猛地擒住了她的手,蘇沫不解地抬頭,兩個人的視線就這麼直勾勾地對上了……他慢慢低下頭,緩緩靠近,側麵俊美的弧度讓空氣中的曖昧又增加了不少綺麗的光彩……現在的距離,兩人都可以感覺到對方的鼻息了……
“嗚……”煤氣灶上的電水爐發出尖銳刺耳的呼叫,白煙嫋嫋,蓋子忽上忽下撲著,開始往外湧水,盡是被人忽略的不滿。意識到氣氛的尷尬,蘇沫忙抽回了手,轉過頭去。
他無奈地站起身來,關了火,對著水爐難免有些失落,“明天下班,我來接你!”
“去哪裏?”依然是那個蹲在地上的姿勢,蘇沫條件反射般問道。
“見我爸媽!”江子熙轉過身,繼續開始案板上的工作,有模有樣切著蘋果片,“也不用打扮得很漂亮,就是在一起隨便吃個飯!”
他說是這麼說,但蘇沫可不敢這麼隨意地做。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麵了,但江子熙的父母給她留下的印象還是那麼深刻清晰。
“你有權喜歡他,而我也有權不喜歡你!你有能力讓他喜歡你,我也有手段讓他不喜歡你!”夠精辟嗎?
一種無形的壓力扼住了蘇沫的呼吸,她試探著開口:“可不可以……不去?”並不是怕他的父母,她蘇沫長這麼大還沒怕過誰!隻是,沒做好準備。沒做好準備成為他們的兒媳婦。
手裏的動作明顯停住了,片刻之後恢複刀下的忙碌,冷漠的語調:“你說可不可以?”江子熙渾身散發的寒意,讓室內的溫度驟然降低。是,他的父母確實不容易相處,她有心結,自己也能夠明白。可現在並不是要她孤軍作戰,他們是一起去麵對的,難道這樣的勇氣也沒有?那又該怎樣麵對即將到來的婚姻?
“丁冬——”門鈴的聲響,讓兩個人從沉寂的氛圍中解脫出來。江子熙放下手裏的刀,一聲不吭地走出去開門,蘇沫則繼續默默收拾地上的瓷器碎片。
門外站著幾個陌生人,統一的藍色製服,有提工具箱的,有扛梯子的,還有兩個人一組正抬著一隻長方形木櫃的,“你好,我們是雅格家居藝術名館的,來裝燈。”
“燈?”他一臉毫不知情的樣子。
對方帶頭的人也開始懷疑了,退後兩步,將手裏的紙條仔細跟別墅上的門牌對照了一番,再回到剛才所站的位置,“沒有搞錯!地址上就是這麼寫的,是你們家買的燈。”
“我想,可能是你們一開始就寫錯了。我們的別墅都已經住了好幾年了,裝修的時候也考慮得很周全,暫時沒有改裝的打算。”
正當江子熙這麼解釋的時候,蘇沫的聲音卻在他背後響起:“進來吧,在二樓。”
顯然,那人認得她,“蘇小姐,嗬嗬,我還以為是我們走錯了呢!”一邊指揮身後的人將東西往樓上搬,一邊介紹道,“燈是昨天剛從國外發過來的,這次一共就訂到了3隻,全給你拿來了。你知道的,這燈的光線對長時間熬夜工作的人是最好的,現在許多漫畫家、作家、搞工程設計的人都在搶著買!”
蘇沫見他的話越來越多,急忙打斷:“行了,快叫他們裝吧。”
“嗬嗬,馬上,馬上裝!”應聲,一邊往樓上走一邊回頭,朝一直站在門口的江子熙眨眼,“女人,往往就是嘴硬心軟。好福氣啊!”
蘇沫尷尬極了,不敢轉身去看某人的笑臉。隻是悶悶地從嗓子眼裏發聲:“別誤會,我隻是不想嫁個雙目失明的殘廢。”
“我有誤會什麼嗎?”她襥,他也襥,倒是要看看誰比誰更襥?
蘇沫笑了笑,“噢?那我上樓去了。”
追上去!
“是王小嫻上次提到過的那種燈嗎?因為我最近經常說眼睛疼,所以特地去訂的?”
還說沒有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