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已經進入ICU了，這空曠的走廊裏，隻剩下她和他兩兩相望。
“有什麼事嗎？”姚茜將保溫瓶放在桌子上，邊脫外套邊問。
穆宇波不語，隻是出神地望著她，亦或可以說，他隻是出神地望著某一個點，兀自發呆。
“沒事的話，你回去陪阿姨吧，我要交接班了。病房允許陪護的，你在這裏幹嘛？”姚茜站在桌邊，皺著眉看著穆宇波不曾眨過的眼。
“我媽讓我來找你。”穆宇波維持著不變的動作，淡淡地說。
“有事嗎？”
穆宇波終於將視線移到了姚茜的臉上，他的瞳幽黑，像是巨大的磁盤，企圖吸附走她所有的鎮定。他歎了口氣，又抽出一根煙，剛要點燃，卻看到姚茜那雙漂亮明亮的眼。將煙在手心中掐斷，穆宇波才說道：“走吧，她在等你。”說罷，他站起身，很自然的，握住了挑茜冰冷的手指。
姚茜很想收回自己的手，可是，做人應該自私的對不對？她就貪戀這一點溫暖，應該不會遭天譴的對不對？她隨手提起保溫瓶，任他拉著，走進電梯，下到四樓。
陳容如看到兒子“拉”來了姚茜，樂得合不攏嘴，再看到姚茜帶來的餃子，更是讚不絕口。
“小茜啊，你的手真是巧啊，我是越看越喜歡你，要是你能做我兒媳婦，我真是死而無憾了。”
又來了！穆宇波拉了把椅子坐在母親床畔，低喚了一句，“媽——”
“幹什麼？幹什麼！”陳容如瞪了兒子一眼，遂又看向姚茜，“喲，小茜臉紅了，嘿嘿。”
被她一說，姚茜的臉更紅了。穆宇波抬眼看她，竟然分不清自己心裏此刻的感覺。
“阿姨，您要是喜歡的話，有時間我再給你做來吃。”姚茜看了看手腕上的時間，“時間也不早了，病房要熄燈了，阿姨，您也早點休息吧，您的病就得養著呢。”
陳如容一邊嚼著餃子，一邊說道：“看，這姑娘就是招人喜歡。要是你天天在我身邊，我也不用怕身體再出問題了。家裏有個護士，多方便啊。”說著，陳容如將眼角睨向兒子，看到兒子的表情恍忽了一下，她滿意極了，“小茜啊，宇波經常不在家，以後你要常去看阿姨哦，這樣萬一哪天我病發了，你還能再救我一命呢。”
姚茜聽了這話，忙說道：“阿姨，您別亂想，您還是養好身子吧，我幫您問過了，隻要您不著急上火，問題不大的。”
“唉——”陳容如長歎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筷子，她靠在豎起的枕頭上，“怎麼能不急呢。我們家宇波是穆家唯一的血脈了，他都二十八了，我能不急嗎？再說了，你說這孩子成天自己也不知道照顧好自己，我能不跟著上火嗎？小茜啊，以後你要多幫阿姨看著他點。”
姚茜尷尬地笑了笑，沒有回答。她能說什麼啊？老人做夢，她不能跟著起哄啊。
“媽——”穆宇波無耐地又喚了一聲。
“叫什麼叫，我還活著呢。”陳容如白了兒子一眼，姚茜在一邊忍不住笑了出來。
陳容如看著姚茜，低喊道：“喲，我才發現，小茜笑起來真好看呢。”
姚茜連忙止住笑，“阿姨，我回去了，時間真的不早了，您休息吧。”
“好，好。”陳容如一邊鑽進被子，一邊喃道：“看著小茜啊，我真想永遠不出院了。”
姚茜聽了這話，看向穆宇波，他也望著她，兩人的表情均有些無耐。要不怎麼都說老小孩呢，這人啊，越上了年紀，越是喜歡撒嬌呢。
目送姚茜走出病房，穆宇波才起身坐在母親的身邊，陳容如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根本不睬他。
歎了口氣，穆宇波問道：“媽，就不能換個條件嗎？”
陳容如聽了這話，“騰”地坐起身，望著自己的兒子，她歎息再歎息。“宇波啊，你說，你長這麼大，媽媽有沒有哪件事替你決定錯的？”
穆宇波垂下頭，默然。
“其實當初媽並不是反對你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兒女自有兒女福。但是宇波啊，媽媽是怕你被騙啊。”語重心長，老人永遠是這樣的口氣。
“媽，我有什麼好被騙的？”
她比他還要有錢，她的人脈關係甚至比他還廣。在他的回憶裏，她是那樣能幹的強勢女子，但他最愛她的，是那份淡定和從容。她有著當今女子所不能比擬的堅韌，這正是他被她吸引的地方，可是，為什麼她的優點媽媽看不到。他真的不知道，除了那件事……那個他沒有對任何人說出口的秘密，到底有哪一點，她討不了媽媽的歡欣。
陳容如看著兒子垂頭沉思的模樣，心疼是一種本能，可是，兒子不知道的太多太多了，她不說，不代表那不存在。想了一想，陳容如伸出手拍了拍兒子的後頸，唏噓了一下，才說道：“兒子啊，媽媽當記者的時候，可是什麼人都見識過。媽媽隻能告訴你，以我的閱人經驗來看，那個女人碰不得。”
“那姚茜就碰得了？”穆宇波出聲反駁，聲音微微提高，穆母一愣，隨即看到兒子懊悔的眼光。“媽，你不了解姚茜的。”
“以後會有機會的。”陳容如抿著嘴笑了笑，“你還別不服氣，不信你就等到最後吧。”
“唉——”穆宇波又歎氣了。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說。小傑的事，你別管太多，感情的事是人家自己的，和你沒有關係。你不是他的父母，你隻是他的朋友而已，他選擇的路自己會走，你別做棒打鴛鴦的事。”
“媽，我——”
“我知道你想什麼。但我要告訴你，你是我兒子，我不管你誰管你？換句話說，我管不了你多久了，你自己好自為之。關燈吧，我要睡了，你回訓練基地吧，我過幾天就能出院了。”
穆母說完，又躺下了身子。
穆宇波看著母親在被子裏日漸消瘦的身子，心也抖了起來。媽媽說，她管不了他多久了，那麼，他是不是應該，在這有限的時間裏，為母親盡孝道，多順著母親一些，讓她快樂一些呢？
看著窗外閃爍的星子，穆宇波的眼神越來越蒼茫了。他還是很想那個她，想她在另一個國度裏，過得是否安好，想她是否也會偶爾想起他，會不會和他一樣不甘心，會不會和他同樣感到寂寞和無力。他，真的很想她！
清晨，姚茜從衛生間裏走出來，慘白的臉色換來娜娜一次次的“關注”。輕輕拭了拭唇角，姚茜虛弱地向娜娜展開一抹微笑，落坐在窗邊，捧著自己的水杯，她又開始發呆。
“茜茜，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娜娜走了過來，伸手探了探姚茜的額頭，“好像有些低燒。”
“沒事，可能是空調開得太足了。”清晨的冷空氣正旺著，中央空調如果不調高一點，估計整個醫院的病人都要並發熱症了。
娜娜沒有說什麼，她閃身走向護士辦公室，護士長江春秀已經來了，她一直坐在辦公室裏望向姚茜的方向。娜娜和江春秀不知說了什麼，江春秀冷著臉走了出來，她來到姚茜身邊，拍了一下姚茜，姚茜回過身，看到是她，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