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宇波忍著頰邊的痛,看著姚茜害怕地躲閃著自己,想要逃離自己身邊。莫明的心痛,讓他頹然地將頭埋進床鋪,雙手插入濃密的發絲中,他挫敗地想要尖叫。
姚茜從大床的另一側跳了下來,她踉蹌地想要向門口跑去,沒想到,穆宇波的聲音止住了她的腳步。
他的聲音悶悶地從被子裏傳出來,他問:“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我怎麼做才肯接受我。”
姚茜的手觸在門把手上,她停下了腳步,不敢回頭。
“妮妮昨晚打了電話給我,她把一切都告訴我了,我知道,一開始,就是我誤會了你。可是,為什麼你不給我一個機會彌補?”
姚茜仍是沉默以對,她感到鼻尖一酸,有鹹熱的液體滑入唇角。
“到底我要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
“我要你愛我,你可以嗎?”姚茜的淚落得越來越急,說完這句話,她甚至絕望地閉上了眼。
穆宇波終於坐直了身子,他呆呆地看向窗口的方向,安靜得仿佛已經沒有了生氣。姚茜的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最後,她一咬牙,重重按下門把手,微冷的空氣迎麵襲來,是誰忘了關起不遠處的那扇窗,為何要讓她,在這樣的夜裏,更加絕望。
姚茜走了,穆宇波終於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都說,可是,有些承諾,他給不起。他不想欺騙任何人,尤其是女人,愛他的,他愛的,他都想誠實麵對,難道這樣,錯了嗎?
窗外的風聲呼嘯而過,夜裏,一場暴雨混著春雷在窗外翻滾而來,穆宇波靠在床邊,看著錢包裏的照片,照片上的人,也含著笑意望著他。他似乎聽到她離開前說的那句話,“忘了我吧……”
他不想忘,可是,現實由得他選擇嗎?愛情總是在不經意在來,不經意間又去,折磨著當事人,也折磨著,所有看故事的人。而他,到底該如何做,才是對生命裏的每個重要的人,最值得地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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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茜將手機關機,隨手放在了更衣室的桌麵上,對著鏡子攏起了長發,正要挽成發髻時,她從鏡子裏看到了來人。攏著長發的手鬆開了,墨黑的發絲瞬間瀉了下來,披散在肩後。微敞的窗吹進春風,吹動她的長發。
姚茜回過身,定了定神,她努力扯了扯唇角,對來人喚到:“阿姨,您好。”
陳容如點了點頭,微微地笑著。她走到姚茜身邊,仰著了頭,“孩子,你瘦了。”
“……”姚茜垂下眸,心尖劃過一抹被人撫過傷口的痛。
“還在害喜嗎?肯定是平時體質就弱,才會反應這麼大。”陳容如順勢坐在椅子中,窗外的陽光閃在她的華發之上。
姚茜仍是垂著眸,她雖然不是謹慎之人,但對於沒有把握的事,她也知道沉默是最好的回應。猜不透啊,實在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和她說什麼。妮妮來過,蘭傑來過,甚至江姨也找她談過,她們的意思,無外乎讓她接受穆宇波,就算為了孩子著想,也應該接受穆宇波的關心和補償。
可是——如果這種補償是要一個人的一生,她敢嗎?她愛得卑微,不求同年同月生或死,不求山盟海誓情難舍,隻求在一個屬於自己的角落,哪怕隻是臆想也好,隻是用自己的方式去愛一個人。她不想穆宇波的身上有任何重擔,有任何不甘或者委屈,即便是要自己委屈,她也不想讓他恨她,怨她。如果,不能做愛人,不能做朋友,那麼,做陌生人,也好過做仇人吧。
她知道,她在逃避,誠如妮妮所說,為什麼悲觀的不相信自己會得到幸福,為什麼要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為什麼不給自己和穆宇波一個機會呢?如蘭傑轉述給他的話,穆宇波說,隻要是他的女人,一定會讓她幸福,哪怕是不愛。如江姨所說,一個女人終其一生,無非是想找到自己的另外半個圓,不試一試,怎麼知道結果。但他們誰又知道,誰又知道她在怕呢。
她怕鏡花水月太美麗,卻碰不得,摸不得。她怕,怕他的責任感讓他最後累得無法喘息卻還要在自己的麵前佯裝笑臉。她更怕,他和她,在兩個人勾彌出的圓裏,痛苦地到老。
姚茜思緒紛亂,不自覺地,她歎出了一口氣。而陳容如的聲音,便在這個時候再次響起。
陳容如說:“茜茜,你真的不能接受宇波嗎?”
姚茜的嘴巴微張,卻答不上來,她的心沒有人能懂啊。
“我知道你在怕什麼。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宇波既然開口了,那絕對是他在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呢?”
“我,我……”姚茜的話就在唇邊,卻吐不出口。
“你怕他恨你!”陳容如鏗鏘有力地道出重點,然後她拉住姚茜的雙手,聲音裏滿是笑意地說道:“傻孩子,你想太多了。你放心,一,我們家宇波是絕對不會委屈自己的人,如果他真的不願意,他不會想和你試一試。二,你不給宇波一個機會,就等於不給自己機會。你為什麼不相信自己能行呢?你應該是個自信的孩子,在你那麼沉著冷靜地救了我之後,我就肯定這一點了。茜茜,你要相信,你是天使,是上帝派來救贖悲傷的天使,難道,你不想看到宇波快樂嗎?他已經失去過了,難道,你還想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嚐試失去的痛苦嗎?”
“我不要!不要有任何遺憾!”姚茜在心底堅定地喊著,終於,她抬起了頭,對陳容如笑著答道:“我會盡力的,再給我三天考慮一下。”
陳容如滿意地點了點頭,站起身子,她抱住姚茜瘦弱的肩膀。
啊,桃花都開了呢,今年的春天,雖然來得遲了點,但終歸是來了,不是嗎?
姚茜下班後,一走出醫院的大門,便看到了李翰立在他的VOLVO前等候已久的身影。
姚茜對他點頭笑了笑,迎了過去。“來看病?”
“嘿,姚茜啊,你不能說點好的,你詛咒我是不是?”李翰誇張地撫了撫短發,順便還很“痛苦”地抹了一把臉。
姚茜忍不住笑出聲來,“那好吧,你來幹什麼?”
“來找你啊。”李翰看上去很開心,大眼已然眯了起來,看上去很孩子氣。
姚茜看著他,心裏偷偷地說著抱歉。這個大男孩,很好,隻是,他和她,終歸不是一路人。相比之下,她更喜歡像穆宇波那樣,穩重,心思慎密又不失溫柔的男人,而李翰,就像鄰家男孩,可以給他歡笑,卻不能讓她有想為他穿上嫁衣的衝動。
姚茜在心裏對李翰說著抱歉,她歪著頭看著李翰,笑笑地盯著他略顯緊張地臉。李翰終於壓不住局勢了,在姚茜麵前,他真的就像個毛頭小子見到鄰家百合一般,緊張緊張再緊張。
“嘿嘿,想請你吃個飯,賞個臉吧?”李翰說著,忙轉身拉開車門,作了個“請”的手勢。
姚茜忍俊不住,她拍了拍李翰的肩膀,然後率先鑽進車裏,而李翰,則是傻傻撫著姚茜拍過的地方,笑得走不動路了。
不遠處的槐樹下,一個人踩熄了煙頭,看著他們的車子呼嘯而去,他才走出樹後。他對著車子駛去的方向,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