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十二章 彩袖捧玉鍾(1 / 3)

彩袖殷勤捧玉鐘,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晏幾道《鷓鴣天》

窗外是潺潺的“細雨”,或者說是沈擷心中的雨。蒙古的都城在靠近漠北的地方,四周盡是風沙,每每過了下雪的時節便會刮起風霾,打在窗上吱吱作響,如風雨作。

這座公主府是在沈擷與齊木格成婚後興建入住的,仿的是漢人建築。要知道在蒙古上都多數的人還是住在傳統的蒙古包裏,雖然這個民族曾經一統天下,但是卻並沒有漢化的很嚴重,他們仍是過著逐水草而居的遊牧生活,這不知是這個民族的慶幸還是悲哀!在上都城中除了皇宮是帳篷式的固定結構外,隻有少數的貴族是住在石木質地的房屋的,這其中又以大公主府最為奇特。

沈擷很少出門,準確的說,其實他是不能出門的。就算真的銜上令出去,也是有重兵跟隨。興師動眾,幾次之後沈擷也就厭倦了。心中不禁嘲笑,對付一個廢人何須至此?

在府裏他最常呆的便是書房,在這一個月裏的多數時間他都是住在這裏的,隻有在書籍中才得片刻的慰藉。奇木格的書房裏藏了很多唐宋時代的孤本、善本,這對於一向鄙視漢人文化的蒙元貴族來說,實屬難得,而現在這些書都是屬於沈擷的了!

今天對於沈擷來說是個特別的日子,今天是趙思鄉二十歲的生辰。在他們二人相識相知的四年中,聚少離多,似乎他沒在情兒身邊陪她過過一次生辰,以後也不會了!

去年燕子天涯,今年燕子誰家?三月休聽夜雨,如今不是飛花!

他就是燕子,昨兒個天涯,今兒個誰家?隻不過聽到的不是三月夜雨,不是飛花,而是滿目的飛沙。

就今天放縱一回吧!以後的每一天或許都在戰戰兢兢中度過,以後的每一天都會謹言慎行,他隻是一個人微言輕的人質。甚至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蒙古皇帝為什麼會把最喜歡的女兒委身於他?那些所謂的貴族們從不掩飾對他的厭惡,連他自己都唾棄一個廢人,一個投敵屈膝卻被自己的主子封為“靜塵候”的廢人,一個拋妻棄子的廢人……

酒,共喝一杯吧……

“情兒,我敬你!”他舉著酒杯遠遠遙望著南方,“你會想起我嗎?你會告訴我們的孩子嗎?算了,就當他父親死了……”

一杯又一杯,一壺又一壺,就允許他的放縱吧!隻做一天的沈擷。明天,他還是蒙古大公主的駙馬,那個叫王通的大明降將。王通,也敬你的在天之靈,那個戰死在他身邊的參將。

“花信…來時,恨無人似花依舊……又成…春瘦,折斷門前…柳……天與多情,不與長…相守。分飛後,淚、淚痕…和酒,占了…雙羅袖……”他斜躺在書桌左側的軟榻上,酒醉如泥,卻依舊仰著右手中的酒壇灌著酒。又是嚎啕,轉而呢喃,斷斷續續地伴著哭腔,淚水和著酒水撒滿了衣襟。

齊木格悄悄地開了書房門,因為她的貼身侍女青妮告訴她,今天駙馬向廚房要了很多酒,有些不對勁兒。

原以為他是在外麵受了什麼氣兒,如今看來卻不然。她輕撫著已經陷入半昏迷的沈擷的頭,將他整個身子扶上榻,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讓他入睡。

她坐在沈擷身旁,看著她摯愛的丈夫,你可知道為了保你一命,為了能嫁你為妻,我幾乎和父王翻了臉,我幾乎在和整個皇族抗爭。是因為父王疼她,大皇兄寵她,才能夠為他做這麼多,可是沈擷會在乎嗎?

“情兒,別走……”迷迷糊糊的沈擷抓著齊木格的手輕喚,這不得不打碎齊木格的夢。

一個男人的愛一旦給了一個人就很難再改變了吧?

“你給我醒醒!”她用力甩開沈擷的手,又氣急地打在他的臉上,“你看看我到底是誰?”

沈擷迷蒙地半睜著眼睛,似乎看不清晰:“情兒!”

他驚喜地坐了起來,用力地將齊木格抱在了懷裏:“我知道,你會來看我的,你一定會在我身邊,不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