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七章 卡列揚(4)(1 / 3)

回到地麵上去。

這真是個誘人的提議。在被迫進入一場危險的地下之旅——包括旅人和他們的俘虜——的四個人中,也許隻有熱衷於探尋那些散落在曆史縫隙,被人們情願或不情願遺忘的片段的法師才會感謝亞當彌多克的安排,但即使如此,那位忠誠的以至於過分固執的護衛也會嚴厲地製止他的行動,很顯然,現在夏仲更需要鋪著羊毛細絨毯和因為飽受陽光洗禮所以蓬鬆柔軟的被子,意思是,一張舒適的床。

沙彌揚人幾乎是第一次如此迫不及待地同意了半身人的意見。她擔憂的視線停留在法師蒼白的臉色,最後落到古德姆圓胖的,帶著諂媚微笑的臉上。“不得不說,”貝納德聲音平淡,“我同意半身人的意見。”護衛加重語氣,其中憂慮的影子隨著每一個音節而不斷擴大,“在過去的歲月中,我來過冷風城許多次,但從未聽說過這裏有——”女戰士將某個不雅的字眼及時吞咽下去,“這些。”

這些——她用充滿負麵意味的語氣言簡意賅地將恐怖的變異特馬卡爾巨蛇,惡心的梅爾斯甲蟲和一個從未出現在文獻記載中的遺跡概括起來。

比利——前惡棍與旅人的俘虜——迫不及待地,在沙彌揚人的聲音剛剛落下時開口,毫不理會其實並沒有人需要他的意見的現實:“我們早就該走啦!說實在的,”他轉向半身人,以一種滑稽的正義神色義正辭嚴地指責他:“如果半身人能管住他的貪心,或許我們現在還能在酒館裏痛快地喝上一杯!”

古德姆不可思議地發出一聲驚訝的“哈”:“父神呐!聽聽!聽聽呐!這邪惡的家夥都在胡說些什麼!他甚至打算將過錯都推給善良的,軟弱的半身人!”商人圓胖的臉上擠出浮誇的憤慨,仿佛下一刻他就要衝上去,狠狠打倒這個可惡的,可恨的,該被掛上歎息之牆的惡棍——但是他仍舊坐在魔法的篝火前,甚至將叉開的兩條腿蜷縮起來,將自己緊緊地抱成一團。

半身商人和前惡棍無聊並且聒噪的吵嚷打破了地底洞穴的平靜。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貝納德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幹脆利落地讓兩個人閉嘴。她伸出雙手插進法師的腋下,輕鬆地像提起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那樣,幫助夏仲稍微坐起來一點,然後擔憂地看著他仍舊談不上健康的臉色。沙彌揚人緩慢地吐出一口氣,她張了張嘴,在句子的第一個單詞被擠出聲帶之前又將它強硬地咽了回去——根據傳統,沙彌揚人是星見的護衛,眼睛,雙腳,但卻永遠不是他的心髒和大腦。

放任身體倚靠在石壁上,感受著水汽逐漸浸潤布料,法師半闔著眼睛,輕緩地吐出一口氣,“別擔心,貝納德。”他用低低的氣音說:“看這些根須,貝納德。這裏離地表並不遠,而我估計安德拉斯草的主人已經得知他珍貴的貨物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劫匪洗劫一空,粗心的看守者不見蹤影的消息。聽說維弗裏並不夠寬容,或許追捕者已經能夠聞到我們的味道。”

“我希望如此。”沙彌揚人低聲回答:“無論在哪裏,七葉法師都不是能讓人輕視的存在。如果那位先生並不打算與法師協會和某座大法師塔為敵,”她意有所指地繼續說:“那我們就能舒舒服服地離開這座城市。”

半身商人和前惡棍的爭吵聲越來越低,洞穴中漸漸隻剩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滴水聲,以及人們或輕或重的呼吸。古德姆的喉頭艱難地動了一下,鮮明到幾乎刺耳的吞咽聲險些嚇到他自己。商人的目光極快地從黑暗幽深的洞穴頂部掠過,他緊張地抓緊膝蓋,含混地咕噥:“這兒實在不是一個適合說話的地方。薩蘇斯在上,我是說,這也實在是安靜地過了頭!”

前惡棍的麵頰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他難得主動地選擇附和商人:“的確如此。”他打了個哆嗦,“每個居住在冷風城的人都聽說過這麼一句話:‘小心那些連風都不去的地方。’”比利小心地往沙彌揚人的方向挪了挪屁股,盡量坐得離女戰士更近一些,他朝篝火伸出手,看著火焰怔怔咕噥:“沒有什麼能比這更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