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覺察出他的異樣，凰將離緊張地揪住他的衣襟，想要貼著他的臉感受他的情況，卻是被鳳月夜偏頭錯開，徒留凰將離滿臉的不知所措。
她聞到了空氣中充斥的血腥，就近在咫尺，可她看不到，感受不到，這讓她無比的惶恐，她鬆開他的衣襟，狠狠地環住他的腰身，一遍又一遍的問：“你流血了是不是？你受傷了是不是？你究竟怎麼樣了？告訴我，我要你告訴我！”
瞧著她焦急的模樣，鳳月夜心痛得閉了閉眼。待那腥甜終於是漸漸的散去，他才深吸了口氣，輕柔地撫摸著她的發絲，柔聲的安慰：“我沒事，我真的沒事。聽我說好麼，我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跟你說，你安靜地聽我說完好麼？”
他的聲音那麼柔，宛若帶著哀求。這樣的認知讓凰將離的心驀然被揪緊，不安在心頭快速的蔓延開來。她開始不知所措，她想要聽他說，可又害怕，害怕他說完之後便會離自己而去。她拚命的搖頭抗拒著自己心中的想法，
不要，不要，不要！她不要他死！她不要聽那些宛若是遺言一般的話！她不要！
將離，隻要你願意，我便放棄所有，擁你入懷……
散盡千金，隻為你的傾城一笑，可你卻總是虛情的迎合，將離，我該拿你怎麼辦……
為了你，我願意付出我的一切，哪怕是生命……
跟我走吧，我帶你離開夜闌城……我不想你嫁給那個人……
將離，你可知我已經等了你三百年……
這麼多年了，唯有你，才會讓我覺得自己是個活著的人……
姐，來世，千楚還願意做你的妹妹……
將離姐，我們都是一樣的，明明知曉會萬劫不複，明明知曉那是無盡深淵，卻依舊義無反顧的往下跳……
曦兒，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對你刀劍相向……
曦兒，我們回家好不好……
將離，隻要你需要我，不管我身在何方，縱使萬劫不複，我亦義無反顧的奔至你身邊……
要得到你的心，要留住你的人，那麼我便隻有一個辦法，那便是殺了鳳月夜，斷了你的念想……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殺了他，跟我一起回去！
殺了他，跟我一起回去！
殺了他跟我回去！
“不！”她驚叫出聲，腦海中閃過無數的畫麵，耳邊充斥著那些話語，到最後都化了成青酌那句冰冷的殺機。她蹲下身子緊緊的捂住自己的耳邊。她不要聽，不要聽！不要死！她不要他死！“不要死！”淒婉的叫聲伴隨著無盡的內力衝她的體內衝出來，將那靠近的雪屍毀滅殆盡，卻是沒想傷到驚懼的鳳月夜一分一毫。
“曦兒，你怎麼了，曦兒！”他蹲下身將那瑟瑟發抖的瘦弱身子擁進懷裏，她的身上是一片冰冷，適才的衝擊仿佛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她倚在鳳月夜的懷中，雙手無力的垂下來，嘴角卻是溢出一絲微笑。
鳳月夜在下一秒便是聽到了她細若遊絲的呢喃：“沒有死，沒有死，真好，你沒死……”
天色快速的暗了下來，孤身立在雪原之上的青酌握著玉簫的手不停顫抖著，他是那麼的用力，用力到泛起了白森森的指骨。他召喚出來的雪屍竟是被凰將離適才爆發出來的氣勢全數打散，且再沒有凝聚成功。
究竟是怎樣的執念，讓內力全失的她有這般的爆發力？
究竟是怎樣的深情，讓這個已然瀕臨死亡的人兒，拚下性命來救他？
究竟是怎樣的絕情，才能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到她？
青酌，或許，真如慕容白所說，錯了。
在感情之上，錯得一塌糊塗。
如今自己的這番作為，與之前的鳳月夜又有何不同呢？強取豪奪，不擇手段，最終將她弄得傷痕累累。
嗬嗬，青酌，這便是你想要的麼？
負了一個，傷了一個，真的便是你想要的麼？
千楚，你這個笨蛋，你的犧牲一點都不值得。
青酌苦澀的勾起嘴角，垂下的手終是無力再捂住玉簫，任由那象征著他權力地位的東西跌落在雪地之上，隨後被漫天的大雪覆蓋。就如同他此刻的心一般，血，覆蓋了厚厚的一層，他雖然感覺不到疼痛，卻也是麻木得，感覺不到任何的情緒，隻剩下了悲哀，滿目蒼涼。
他轉身，他的身後不知何時已然是聚滿了士兵，他們不明所以地看著滿目蒼夷的雪原，對上青酌的眸，似乎在請示要不要動手。
可青酌隻是搖搖頭，“走吧，離開這裏，放他們走吧。”他回頭凝了一眼那一雙在白雪中相擁的身影。
千萬人之中，才有那麼一雙蝶。他們或許會是第二對吧。青酌這般想著，心頭便是赫然開朗了起來。他裹了裹身上的狐裘，便是邁開了步子率先離開。
目光觸及遠處那悄然而立的身形，琥珀色的眸閃過釋然，若是剛才這人出手的話，他便是看不到凰將離的真心和執念了，怕是這輩子都無法醒悟過來。
行至那人身邊時，青酌的步子頓了頓，卻是忍不住問道：“朝歌，你為告訴她，那人究竟是誰麼？”
那人偏了偏頭，視線從那雙人身上移開，淡笑開來：“若我不說，有人便我恨我一輩子，遺憾一輩子。若我說了，她便會痛苦一輩子，你說，我該不該說呢？”
眸中閃過恍然，青酌卻是點頭篤定道：“你會說的，你也不忍那人一輩子都被心愛的人誤解，你心疼那人，就如同你心疼素青一般，所以，哪怕是那人會痛苦一輩子你也會說的。”因為鳳月夜要死了啊，朝歌是那般的護著那人，怎麼會讓獨活下來的凰將離好過呢？
“嗬嗬，你倒是了解我呢，青酌。”朝歌碎步輕移，已是與青酌拉開了距離，他頭也不回地朝著兩人走去。“是啊，我怎麼可能讓凰將離一個人無憂的活著呢。”
輕巧的腳步聲在雪地上慢慢的響起，卻是沒有引得任何人的注目。凰將離緊緊地擁著那倒在她懷裏的人，空洞的眸子卻是直直地望進那漆黑如墨的眼裏。
血腥，那濃厚的血腥早已經將雪原原本寒冷的空氣浸染。
鳳月夜的身子冰冷而顫抖著，被凰將離緊緊護在懷裏。他那僵硬顫抖的雙手按緊了胸口，狠狠咬住嘴唇，卻仍然擋不住那溢口而出的呻吟。鳳月夜顯然痛苦的厲害，眉間鼻翼再不是霜白，而是泛出青紫，脖子青筋畢露，仿佛被人扼住了喉管，按著胸口的手，更是揪緊了那處的衣物，幾乎將衣服扯破。
唇角緩緩溢出血跡，凰將離看不見，可她卻是能感知到，緊緊的抱著他，一遍又一遍喊著他的名字。
腳步聲赫然停住，凰將離沒有回頭，隻是將懷裏的人往身前再次摟了摟。
寂靜的雪原之中，便是隻剩下了鳳月夜漫天的，如同撕裂般的咳嗽聲，久久不肯停歇。
不知過了多久，鳳月夜終於停止了嘔血，他抬起無力的手將唇邊泛濫的血跡胡亂的擦拭了幾下，他想要撫摸上凰將離的臉卻是無奈的發現自己滿手血腥。他努力的在雪中擦拭著自己的手，那般的用力，直到上麵不存在任何的血腥才停下，
怎麼可以讓那麼無暇的人沾染上血腥呢。
“曦兒。”輕喚著她的名字，鳳月夜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頰。那原本還算飽滿的臉頰，如今瘦的隻剩下一些輪廓了，他的曦兒，那一直以來作為大小姐一般被照料的曦兒，如今竟是變得這般，如何讓他不心疼。那雙眼……他的手輕觸那眼瞼，卻是比之前更加的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