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你說什麼呢?沒事的,我們都會沒事的。你得活著離開這裏,我們乜家人還會在另外一個地方再見麵呢!”他私自做了決定,“小叔,你不會武功,也幫不上什麼忙,就趕緊離開吧!從偏門出去,去跟大哥他們會合,這裏有我呢!”
梓爺還想說什麼,宜寞已將他推出門外,反鎖上偏門,他將兮時推到古怪身旁,好在這會兒玲瓏總算有些清醒了,邁著八字步一搖一擺地跟在他們身後。
“兮時,我還是那句話,今天乜家的事與你無關,你們先行離開吧!我保證,我會盡快去找你的,到那時候,我的命便是你的了。”
“你的命從現在起就已經是我的了,我有權決定你的一切,包括你是否可以繼續留在乜家……”“不要讓我現在就跟你離開,你知道,我沒辦法放著這麼多人的生死不管。”是他造的孽,得由他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風掀起兮時的牡丹長裙,如一朵朵牡丹盛開在皚皚白雪之上。
“若到了這一刻,你還放不下你那點心結,我會看不起你的。若在這時候,我離你而去,我便不是真的愛你。”雖然他從不相信她的真心。
怔怔地望著她,那一刻,在宜寞的世界裏,周遭的一切仿佛皆消失無影蹤,白雪皚皚之中隻剩下他們倆。
啪——
一記熊掌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這是在提醒他,除了他們還有一隻熊也存在,別以為人家跟雪一樣白就可以被當作不存在。
“別浪費工夫了,我們還是想想怎麼救人好了。”
兮時開始分配任務:“古怪,用你這張死人臉去嚇唬乜家的下人們,護著他們趕緊從偏門逃出去,盡快離開乜家,這裏是不能待了。”轉而她望向玲瓏,握著她的熊掌,她哄它,“玲瓏,今天你要乖一點,用你那龐大的身軀幫姐姐抵住這扇門,知不知道?”
接下來就剩下他們倆了,“我們倆就盯著這些妄圖從牆頭飛進來的山賊,見一個攆一個,能堅持多久就堅持多久,直到古怪把家裏的人都疏散出去為止——就這麼開始吧!”
兮時說做就做,長袖飛舞,一個試圖從牆頭攀進乜家這座銀山的山賊就被她丟了出去。看得宜寞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平日裏不覺得她力大如神啊!這以後一不小心開罪了她,會不會就這樣被丟出去?
三個人一頭熊分頭行事,就古怪那張僵硬如鬼魅一般的死人臉,誰看到都嚇得半死,他再隨便揮揮手臂,家裏的下人就依他所說地從後園的幾個小門逃去了外頭。
原本簡單的活兒因為幾個人的闖入而憑添了幾分複雜。
這幾個大概是滿人吧!嘰裏咕嚕地說著他聽不懂的話,古怪也不屑了解他們話裏的含義,單看他們的眼神就知道這一個個都是妄想殺掉乜家上下的劊子手。
就目前的形勢看來,這些個滿人想殺人還得問問他手中那把沒有劍鞘的寶劍同不同意。
手握著劍,古怪擺出慣有的死人臉。那幾個滿人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那張如鬼魅般恐怖的麵孔,動都不敢動。
這樣很耽誤時間噯!古怪索性放任思緒飛向遠處——每次跟人打鬥前,他都習慣想得比較多——今晚吃什麼,是青菜還是薺菜?薺菜好像比較香,可是很難洗。
他握著鋒利的寶劍卻不出招,滿臉凶神惡煞的表情早已嚇得幾個滿人直打哆嗦——他在想什麼?在想用怎樣殘忍的辦法殺我們嗎?他會不會……會不會一劍劍戳向我的身體,直戳滿一百零八個傷口,再用最厲害的內力將我震得肝膽俱裂?
光是用想的,他們就覺得渾身如劍刺般的疼痛,被傷害的感覺竟是那樣的真實。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啊——啊——啊——
劍尖指著的那個滿人口吐黃膽,就這樣活活被嚇死了。
一劍未出,一個人死了,剩下那幾個早嚇得屁滾尿流,逃命去也——這就是所謂江湖第一鬼無須拔劍,隻要他用眼神盯著對方,對手就被殺死的傳聞。
宜寞總算是領教到了他的厲害,“古怪,他……”
“他天生麵部肌肉僵硬,不能笑也無法哭,隻能板著一張死人臉,隻是看上去比較可怕而已,其實他好羨慕別人可以笑的。”兮時毫不客氣地揭開了古怪的秘密。
說白了,他就是一隻紙老虎——當然僅指他不動手的情況下。
要救的都救了,救不了的也無須再做無用功。兮時拉著宜寞欲離開,“咱們也走吧!”
“再等等!”宜寞忽然想起了什麼,開了偏門奔向危險的外院,那裏正是銀車所在,自然也是眾多山賊攻擊的目標。
“你還真以為這命不是你自己的,所以不心疼啊?”哪裏危險往哪兒衝,他這不是不要命嗎?“喂!你到底往哪兒去啊?”
飛身上前,她始終跟在他的身後,可憐玲瓏帶著笨重的身軀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好累哦!
乜家的人全衝著一個方向散去,在人潮裏頭有幾個逆行的人便異常引人注目。
“宜世!宜世,你不要進去,家裏已經很危險了,你快點……快點跟我離開這裏!”
不管藉卉怎麼喊,宜世充耳不聞,隻顧往二門方向跑。宜馭沒法子,隻好護著大嫂追在大哥身後,“大嫂,你慢點,你還在流血呢!這樣跑下去怎麼行?要不然我去追大哥,你先出去躲躲好了。”“不行,我不能走,你大哥他是生我的氣,所以才會這麼不顧惜自己的安危,他就是要我心痛,就是要我後悔。”
她太了解他了,知道什麼可以逼得他這輩子都不原諒她,所以她才會設下毒計想取兮時的命,如此蜿蜒曲折地結束宜寞的性命,讓他們之間的秘密永久得以長眠於地底。
她自願做宜寞的探子是為了嫁給他,她要殺宜寞還是為了永遠地留在他身邊,她所做的這一切全都是為了他。
這樣的愛到底是對是錯,連她自己也說不清。
她隻知道,若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會照現在這樣再做一次。即使知道結局是如此這般,她依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她不求宜世能明白她的心意,但求這輩子能守在他身邊。所以,就算流盡身上的最後一滴血,她也要守護她的宜世。
“宜世,你慢點……慢點……你要去哪兒,我陪著你,我陪著你,好不好?”
宜世誰也不理,直接衝向二門內的鵬舉廳,宜馭以為大哥是去拿開銀庫的鑰匙,慌忙提醒他:“大哥,大宗的銀子都裝了車,估計這會兒已經被那幫天殺的山賊洗劫一空,剩下的那些銀子還管它幹什麼?看這形勢,還是保命要緊。”
宜世撇下銀庫,衝裏麵跑去,這會子宜馭算是看明白了,“大哥,你是要去取祖宗牌位是不是?”宜世二話不說衝向祠堂,跑到門口腳步忽然刹住了,裏頭有個人抱著一大堆的牌位正往外趕,他後邊還有一個姑娘和一頭熊也幫忙抱著他們乜家如此許多的牌位。
“二哥,你也在這兒?倒是跟大哥想到一塊了。”在這緊張關口,宜馭倒是挺佩服自己的鎮定,居然還有這閑工夫瞎聊天。可大哥和二哥這是怎麼了?都一言不發地盯著對方,宜馭忽然記起剛才他去神卜兮時房裏的時候,大哥、二哥和大嫂神態也不同往常。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正想開口詢問,兮時衝著他喊了起來:“乜宜馭,你愣在那裏做什麼?還不趕快把你們乜家的這些祖宗抱走!”她瞥了一眼玲瓏抱著的那兩塊牌牌,“這個什麼乜門孔氏是誰?還有孟氏……這個什麼妾室亞仙又是誰?”
“大哥、二哥的娘,我娘,宜幸的娘——都給我吧!”宜馭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從玲瓏的熊掌裏接過三位娘,玲瓏兩隻大掌一拋就把這四兄弟的三個娘都扔給宜馭了。幸好他眼明手快接得穩當,要是讓三位娘掉在地上……
瞧他嚇得這一身冷汗啊!
“不是讓你帶著大哥、大嫂先走嗎?怎麼又回來了?”自始至終宜寞隻對著宜馭說話。
“大哥和你心有靈犀,也是回來取這些祖宗牌位的。”宜馭冷眼瞧著,大哥、二哥這是吵架了嗎?怎麼說話的時候眼神都不對啊?“二哥,家已不成家,咱們還是一起走吧!”此刻,他無比慶幸自己先一步休了那答兒,令她離開這有如戰場一般危險的乜家。
宜寞與宜馭想到一塊兒去了,捧著祖宗們的牌位這就往外奔去。
“要走你們走,我死也不會離開這裏,這是我們的家,沒了這裏,我們還能去哪兒?”一直沉默的宜世突然開了口。
宜馭知道大哥為這個家付出得最多,也最是放不下,可都到了這步田地,再留下去隻是圖給自己增添危險。
“大哥,俗話不是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嗎?隻要咱們人沒事,重新建立起乜家,終有一天我們會再回到這裏的。”
也不管大哥願不願意,宜馭拖著他就往外走。宜世的牛脾氣上來了,拖也拖不走。他甩開宜馭的手,搶過宜寞懷裏的那些祖宗牌位,固執地坐在祠堂的地上。
“今天我還就不走了!他們要殺也好,要搶也好——隨便!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待著,陪著咱們乜家的這些先祖們。”擼起袖子,他細細地擦拭著那些牌位,將牌位上的每個字都印進自己的心裏,他的腦子裏再不想裝下其他東西。
藉卉捂著傷口蹲到他的身旁,想將他扶起來,他依舊紋絲不動地坐在那裏,她卻因牽動傷口而不住地流著冷汗,“宜世,我知道你生氣,我知道你失望,不管你有什麼脾氣,咱們離開這裏再說,好不好?”
“我哪兒也不去,就待在這兒。”他看也不看她,隻是抱著牌位,目光呆滯。
眾人因他而僵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才好,忽聽外麵一片喧囂聲,向外望去,乜家已是火光衝天。
“他們放火了。”
兮時平靜地陳述著事實,卻激起乜家人的強烈反應,宜馭頭一個紅了眼眶,“這幫畜生!搶完了,還一把火把咱們的家徹底燒掉。”
這時候再想其他根本毫無意義,還是先保住性命要緊。宜寞拖著宜世往外走,“快走吧!再不走怕來不及了。”
已經來不及了,大火順著屋簷迅速蔓延開來,很快便燒到了祠堂這邊。宜世仍掙紮著不肯走,兮時無法再作勢不管,點了他的穴道,讓他動彈不得,再將他像包袱一般直接丟給玲瓏馱著。
在他們踏出祠堂的下一刻,原本放置牌位的案台在火光中付之一炬。
“不——”
宜世大喊一聲,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