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鉞朝的皇宮修得極其雄偉，寬闊的金水河環繞百丈高牆，整個宮闕在原本的地基上又有抬高，遠觀天寶巍峨。瀕臨其下，時人隻得仰望。
世家的車隊跨過白玉石壘築的長橋，由西玄門而入。
馬車剛剛停靠到位，就有一宮監打扮的中年男子恭敬上前，吊嗓喊道：“太後在琉瑾宮設席，邀丞相夫人前去。”
又特意望了一眼隨後的車輿，“也請相府小姑同往。”
離酉時舉辦的晚宴還有一個多時辰，小將軍與朝臣在前宮奉天殿拜偈皇帝，柳太後則在後＊宮照會幾大名門女眷。
在宮監的帶領下，曉曦與佘氏前往事先安排好的宴席處。
路上，佘氏幾次轉過頭來打量曉曦，此時在宮內，女子們的麵罩早已取下。
“太後在你四歲時見過你，如今你已長成，她老人家難免會招你近前問話，可要注意作答。”
聽出母親在有意提醒她可能忽略的信息，曉曦畢恭畢敬地回道：“還請母親提點一二。”
“席上少不得宮中妃嬪、世家女子眾多，你莫顯眼，也莫去爭那些風頭。回答問題樸實些，少抖平日那機靈勁兒。你年歲也到了，若太後問起姻配之事，屬意之人，切莫胡說八道，隻答‘悉聽家族安排’便好。”
聽佘氏的意思，怕也是知她先前心慕王潯那事兒的……看來佘氏是擔慮太後亂點鴛鴦譜咯？
隻是……悉聽安排……麼？
這麼說來，婚姻一事，家中人早已定下意向了？
曉曦正要探問，兩人已走到高掛琉瑾宮牌的大殿前。
她隻得先應了佘氏的告誡，隨之向殿內邁進。
殿內寶珠遍飾，金帳層疊，滿目雍容華貴的極景。
兩旁席中已有濃妝豔抹的宮妃數名，端麗大方的世家夫人及小姑十幾位。見來了人，女子們婉轉顧盼的眼神紛紛朝她們打量。
曉曦目不斜視隨佘氏向裏走，餘光卻洞察到兩抹熟悉的暗紅和淺紫裳服。
那胖妞粱媛及其同黨翟姝佳竟然也在？
哎，冤家路窄……
殿堂的上首位置，重重錦榻之上靠了個雍容的華發婦人，旁邊圍了幾名與她年歲相當的女子。
“佘氏及女拜見太後，拜見幾位太妃。”
曉曦跟著佘氏行禮。
“拜見皇後。”轉了個方向，旁邊還有個三十上下的婦人。
曉曦偷眼一瞧，天啊！那衣衫，那頭飾……這皇後不正是方才城外馬車旁軟語相勸車中貴婦的那女子？
坐在屬於她們母女的席位中，曉曦麵帶淺笑，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聽著母親與其它女子間的交談，將涉及到的人名稱謂一個個對上號。
太後柳氏，太妃有王氏、梅氏和蘇氏……皇後翟氏……
原來如此。
曉曦嫻靜恬適的坐態，有如表妹附身般。周圍打量她的目光亦是不少，有方才車場中見其容貌的嬪妃公主等，此時知她是丞相家的千金，心中紛紛訝異，對她皆懷著份探究興趣。
其時，上首婦人柔聲笑道：“米家夫人，貴女可是名叫曉曦？我記得那年先帝壽宴之後見她，尚隻是一黃毛垂髫的娃娃哩！”
這身音，雖然語境已變，但那沉穩的語調，內含的氣勢，曉曦不會辨不出。
心中一淩，但麵上依然是純真無邪地笑著，不動聲色。
佘氏謙和地笑道：“蒙太後記掛，轉眼十年矣。”
“快過來讓我仔細瞧瞧！”
佘氏拍了拍她的肩膀，曉曦便從坐席上站起，斂著眉目拎著裙擺碎步走到首座之前，跪下。
周圍交談的聲音漸漸停歇了，似乎有無數的目光彙聚在她身上。
“傻孩子，到我身邊來。”夫人慈祥的笑音舒朗。她雖五十有餘，但僅憑聲音，卻隻當她三十出頭。
曉曦抬眼對上她那和善的眉眼，亦是發自內心一笑，略有些靦腆的走到她身邊跪坐下來。
“多大啦？”柳太後拉她的小手握著，一雙略褪顏色卻精光明透的眼睛於近處上下打量著她。
“小女年十四。”曉曦乖巧粘膩地說道。
“都十四啦？再過一年便是及笄之歲，可嫁做人婦也，可左右看著卻還隻是個袖珍精巧的小人兒哩！”柳太後撫摸著她的手腕，隻覺柔滑如絲緞，心中疼愛，從案前果盤中拾起一粒酥糕喂到她嘴邊，“要多吃點，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