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頭霧水不知天。她說啥來著?“老實講,當今得眼耳口鼻全用上。信息這東西重要了。搞經濟像你們這樣裹腳女人這蠢樣子,非垮不可。”她的口氣真大,像在炫耀自已,又像訓斥我們。
她看了看表說:“現在淩晨二點了,我立即要走,回市郊去。你們既然不肯跟李衝堂去同外商談,就自已去幹另一門生意。我特地趕來告訴你們。”“什麼事?”我和雁雁同時問道。
她說,她的舅父是香港某鞋鋪老板,想回來內地辦一個最新款式的鞋廠,就介紹了我們,五天後可以在深圳見麵談談。這是難得之機,她一口為我們應承下來了。“你為什麼不搞?讓我們……”我很驚訝。“你不見我已忙得焦頭爛額麼?”她站起來說,“我說過,我要幫幫你們‘歸雁’,做生意就得清醒一點兒,這機會不能再失了。想不想去談?我要求立即回話。”“讓我們考慮考慮。”我說。“好,你們考慮去吧,考慮兩年也可以。”她有氣似的說,“我告辭了。”
她轉身出了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像一朵白雲淹沒在夜海裏。我聽到兩部摩托車發動的聲響。
我們感到悵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李衝堂和卜白燕這號人信得過嗎?我倆坐臥不安。“我追他們去。”我說。“別急。”雁雁攔住我,“我相信是真的,不過……”“我追他們去,先答應再說。”我搶著說。“你們騎摩托車……明天才去吧。”雁雁說。“不,我立即要去。”我說,“我騎單車也能追到郊區。”
雁雁把門關緊,說:“明天讓我去……讓我去同外商談。”“事態發展太快了,我們得多長幾個心眼。”我說,“不如快給宋琪媚寫信……”“對,給琪媚姐寫信,請她立即回國。我們一齊幹大事業。”雁雁果斷地說。“現在就寫?”我望著雁雁,油然而生感激之情。“對!”我執筆!”“雁雁,琪媚到底在哪?”我忽然想到她的地址不詳。“我得到了可靠消息,還在巴黎,地址不變……”雁雁說著提起筆來給琪媚寫信。琪媚姐:您好!
十萬火急!你在巴黎可知我們和雲飛哥的苦楚?我們有急事要求救於您了!
為救‘媚媚’和‘歸雁’,請火速歸來!
琪媚姐,雲飛哥、你、我三人結合才有勁兒。合辦鞋廠也好,辦服裝店也好,你見多識廣,請回官下街來,聽說巴黎的服裝最興旺,你帶當今最好的手藝回來吧!
我們很快就同外商談生意了。你的外語水平高,快回來帶帶我,好嗎?親愛的琪媚姐姐。
我和雲飛哥都非常想念你。真的!盼你收到信後立即回複。何時回來?希告訴我們,我倆去接你。我們衷心地期望著您的歸來。
當我們走在一起,戰鬥在一起,誰也休想戰勝我們。真的,我們在熱切地期待著……
祝
好!
十分想念你的
雁雁
一九八七年十二月二日
信寫完了。
天已亮了。
我倆打開門窗。官下街還很寂靜。我和雁雁不由自主地出了店門,望著輕霧飄動的晨曦,心裏一陣惆悵,若有所得,又似有所失。門坎上,有一隻白發夾——是卜白燕昨夜走得匆忙掉下的。雁雁撿起來,喃喃地說:“是白燕姐掉的,讓我送去。”“我們快點去寄信。”我催促道。“你發傻啦!天才亮呢?郵局還未開門呢?”
我敲了敲後腦勺嗬嗬地笑起來。
雁雁也笑了。
到哪裏去呢?我們似乎毫無目的。
噢!先找白燕和衝堂去!
天,越來越亮了……
1988年3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