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手 第十九章 海之語
黃昏，一個男人坐在一塊礁石上。
嘩啦——嘩啦——，浪濤拍打著礁石。
男人說：“我沒臉再回去了。”
嘩啦——嘩啦——，浪潮洶湧地奔來、奔來、奔來……男人又說：“我隻有投進大海的懷抱。”
嘩啦——嘩啦——，浪花遲遲地後退、後退、後退……男人還說：“大海你要我嗎？”
嘩啦——嘩啦——，浪尖高高地撲來說，“為啥、為啥、為啥。”
男人不再說話，隻是狠命地抽煙。
嘩啦——嘩啦——，海水緩緩地溜著說，“這不是你的錯，即使是你的錯，還可以從頭再來。”
男人又點上一支煙，昏暗的夜色從波詭雲譎的大海深處遠遠地越滾越近，男人說：“我是抱著多麼大的希望，背井離鄉來到這海濱，想拚搏上幾年衣錦還鄉榮歸故裏，甚至想從此就是這裏的人了，想不到才這麼短的時間就兩手空空地要回去了，我無臉回去啊。我萬萬沒想到這看上去又幹淨又美麗的海濱，人卻是最肮髒最齷齪最卑鄙。”
嘩啦——嘩啦——，濤聲慢慢縮著慢慢說：“多一份挫折多長一份見識，多碰到一個壞人多一份成熟。”
男人被夜染黑了，男人脫口而出：“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我是那麼賣命地幹，我是那麼小心翼翼做人，沒想到到頭了，還是卸磨殺驢，我是多麼不幸！”
嘩啦——嘩啦——，潮聲悄悄地來到男人的腳邊，悄悄地說，“幸運和不幸，命中注定，因為誰都有幸運與不幸！一個人首先要過置名利於身外的關口，再就是要置生死於身外的關口，這樣才活得超脫豁達從容！一個人一生的命運，其實與整個人類進程，整個社會曆史，整個民族發展，整個家族變遷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
男人坐在一塊礁石上，似乎是一塊礁石上的礁石，男人說：“怎麼可以這樣、這樣！”
嘩啦——嘩啦——，海浪急急地湧上來說：“一個人的一生其實是曆史長河中短短的瞬間。每個人是曆史鏈條中的一節。不必太在意。”
男人站起來麵對蒼茫的大海淚流滿麵地說：“人的命運究竟是掌握在自己手裏還是掌握在上帝手裏？”
嘩啦——嘩啦——，大海匆匆地收縮著說，“不妨打個比喻，把一個人的一生，比作一個人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要出門辦一件事，假如這天風和日麗，那麼這一個人的這一天或者說一個人的一生，將是幸運的；假如這一天風雨交加，那麼說這一個的這一天或者說一個人的一生，將是艱辛的。但是不能因為這一天艱辛就放棄以後的日子啊，說不定明天會是風和日麗的日子。”
男人喟然長歎道：“難道活著就沒有必要奮鬥嗎？”
嘩啦——嘩啦——，大海輕輕地走過來說：“不是一個人想不想奮鬥，而是不奮鬥不行，要生存就要有奮鬥！不然，怎麼活下去？記住吧，不努力是你的錯，不成功是上帝的錯。”
男人站在礁石上巋然不動沉默不語。男人望望天，天上的顆顆繁星，一會兒明一會兒暗；男人望望海，海上的點點漁火，一會兒大一會兒小，男人低頭看看手上的煙頭，煙頭上的顆顆火星，一會兒亮一會兒滅。
海風像一個被紮破的大氣球，呼呼地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