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叔的問題讓許大老爺說不出話來,總不能說,剛過繼來那幾年,他被候府的富貴迷花了眼,再有年輕書生意氣重,不好追問候府家產,至於他那個老婆倒是探聽過幾次,隻不過周太夫人嚴厲,不許人問,被嗬斥之後他們也就不敢多問了,反正每月有的是錢用就可以了,當然那大宗的田產他還是知道一點的,平日裏偶爾聽到一兩耳朵說哪個莊子今年的果子收入多少,雞鴨又收入多少,還有酒樓分紅等等,進項很是驚人,便覺得侯府錢多得花不完,他飽讀聖賢書,並不是揮金如土之人,覺得錢財夠用就好,斤斤計較顯得市儈。
想想那麼大一個侯府,就算周太夫人多貪點給自己女兒,別人也不能說什麼,他一個大老爺們能白得一個爵位,總不好斤斤計較那點銀錢,想來周太夫人不至於敢把侯府搬空,周太夫人隻有一個親骨肉,嫁入的也是勳貴之家,京城彈丸之地,真把侯府搬空送入伯府,這遠平伯府也沒有那麼大胃口敢吃下,他那麼多年官也不是白做的,頗認識幾個禦史,到時候參奏一本遠平伯府定然吃不了兜著走,他從來沒有想到候府是真沒錢,這怎麼可能?
族長也道:“大侄子,你啊,真不該違背老人家的意思,任由你媳婦胡鬧,周太夫人年紀大了,還能活幾年,人老了念舊,想要幫扶娘家一點也應該,你真不該跟她鬧的,你看她一生氣,什麼都不管了,不過還好,你還有爵位,還是個五品編修,有俸祿,這些田產也回來了,好好經營一下還是可以過日子的,周太夫人一個女人都能把家業撐起來,你一個大男人就更容易辦到了,是不是?”
許大老爺一臉苦澀,這怎麼能一樣呢?若是由一個月花四五百兩的生活突然變成一個月隻能花四,五十兩,叫人怎麼過呢?光是逢年過節隨禮錢都不夠,他是當著官,可他那個是清水衙門,根本沒有油水可撈。
都是同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族長語重心長道:“大侄子,我再跟你說句實話,你若能哄得老人家回心轉意,那自然是好,可若不能,就別強求,周太夫人有誥命又有貞潔牌坊,朝廷嘉獎的典範,老一輩人多數也知道當年永鄉侯府什麼情況,你還有永鄉侯府能有今天都是周太夫人的功能,平日裏都顧及著死去老侯爺的名聲,大家就不多說,心裏都是清楚的,你要稍微埋怨一句叫外人聽見了,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許大老爺臉如死灰,為什麼,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他,永鄉侯府是這樣的情況?早知道是這樣,借他一萬個膽,他也不敢違逆太夫人半句。
是,平時大家偶爾也在他麵前說,周太夫人如何了不起,如何辛苦持家,要他千萬孝敬太夫人,他開始是感激的,不過慢慢的,聽得多了,厭煩了,那些人時時刻刻在提醒,他不過是一個別人撿來養的鄉下孩子。
當初他過繼的時候,已經中了秀才,誰不稱讚他文采好?他便想著就算不過繼,憑自己的才學,一樣可以中舉人,然後進京趕考,中狀元,真真正正獲得榮譽。
可就因為過繼,他的科舉之路斷送了,隻能捐了個小官,兢兢業業半輩子才不過是當了個五品編修,就這樣,還有人說他是個靠祖蔭的二世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