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襯人 第十四章 小保姆
園園十五歲，家在偏僻的山區農村，那裏很窮。這幾年，村民中膽大的滿世界跑，發了財，蓋了新房。園園也想看看大世界，也想賺錢。她媽不許她去，說賺錢很辛苦，說她還小。園園說我去當小保姆。
媽更不依，說聽說城裏男人壞，姑娘家吃了虧還做不得聲哩。園園不死心，悄悄拜托人給找個好主兒。主兒很快找到了，是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兒。老頭兒家裏富裕，但兒女不在身邊。園園又懇求媽讓她去，這回媽同意了。
園園走時，媽又悄悄囑咐說，老家夥也要防著點。園園點點頭。
老頭兒是個退休幹部，前年中風後半身不遂，多方醫治後，也隻能拄著拐杖蹣跚移步。老頭兒的嘴巴向左歪斜，說話咕咕噥噥的，吐字不很清楚。老頭兒眼力也不濟，不能看書看報看電視，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傻傻地坐在沙發上消磨時光。
園園的工作是照顧老頭兒的起居吃喝。事情不是很多。一個時辰的事做完了，就坐在老頭兒對麵的椅子上，守護著老頭兒，聽候老頭兒差遣：倒開水呀、給藥丸呀、倒痰盂呀等等。園園有時覺得日子很寂寞，但想起一個月除開吃喝，還能掙一百塊錢，心裏便很高興。
老頭兒的兒女星期天來看老頭兒，還囑咐園園做一日三餐要按時。
老頭兒家裏的鍾壞了，好在老頭兒有塊手表。園園怕誤事，便時不時問：“爺爺，什麼時候了？”老頭兒眼力差，懶得費神去找表上的字，便把左手顫顫地伸直，擱在沙發扶手上，讓園園看表。這隻表很精致很漂亮，金光閃閃的，字盤上麵除了有日期，還告訴你今天是星期幾。園園問老頭兒：“怎沒見過上發條？”老頭兒咕咕噥噥說是自動表，隻要戴在手上，不用上發條的。園園聽後咂咂嘴，很驚奇。園園想，媽要是有這樣一塊表就好了，就不用看太陽定時辰了。園園問老頭兒表值多少錢？老頭兒又咕咕噥噥說要好幾千塊，金表呢！園園便“哦”地歎口氣，很掃興。
老頭兒說不好話，也很少說話，整天眯縫著眼，一動不動坐著，好像在打瞌睡，又好像在想想不完的心事。有時高興了，也咕咕噥噥跟園園聊上幾句。園園仔細聽才聽得明白：老頭兒問她家有幾口人呀？父母親好嗎？你怎麼不讀書呀？園園覺得老頭兒很可憐也挺和善的。園園還覺得媽的囑咐很可笑。
一天，園園從廚房出來，問：“爺爺，什麼時候了？”
老頭兒剛把左手伸直，又彎了回去，隨即把表摘了下來，遞到園園麵前，結結巴巴說：“給，你……戴上……”
園園一驚，忙往後跳一步，說：“不！”
“你，你戴上……省、得、問……”
園園警覺地說：“這，我不要！”
老頭兒竟扶著拐杖，從沙發上站起來，連連說：“你，拿，拿去，戴，戴上……”
園園趕緊逃到廚房去了。
晚上，園園第一回失眠了。媽的囑咐在耳朵邊響起：老家夥也要防著點，老家夥也要防著點！是呀，把這樣金貴的表給我戴，什麼意思？
園園心裏很害怕。
每天，一個時辰的事情忙完了，園園仍坐在老頭兒對麵的椅子上，隻是椅子離沙發更遠了點。還是那些事情：倒開水呀、給藥丸呀、倒痰盂呀等等。園園做這些事的時候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的手碰到老頭兒的手。老頭兒的手枯瘦如柴，青筋暴凸的。園園真擔心那手會突然抓住她。
園園不再問“爺爺，什麼時候了？”瞅見老頭兒無意識地把左手擱在沙發扶手上時，就站起身遠遠地盯一眼表，看一看時間。有時就趁上街買菜時，向鄰居問一問時間。
園園提心吊膽地過著日子。
園園是在一天晚上發現老頭兒有不軌行為的。近兩天，北風呼嘯，大雪紛飛，老頭兒怕冷，便整天躺在床上。
這天晚上，園園忙完家務活，剛回到老頭兒隔壁的小房裏睡下，忽聽老頭兒哇哇叫起來。園園趕緊跑過去，意外發現老頭兒滿麵緋紅，樣子十分激動。園園忙問什麼事？老頭兒用手拍著床鋪，嘴裏咕咕噥噥。
園園沒聽明白，又問有什麼事？老頭兒急了，一把抓住園園的手，抓得很緊，身子還用力往上抬起，差一點把園園拉趴在床上。老頭兒嘴裏還咕噥著：“床……上……快……快……”
園園隻覺得腦袋裏嗡嗡直響，一切都明白了！這該死的老家夥！園園使勁掙脫老頭兒的手，想也沒想就逃了出去。
園園在火車站待了一夜。她越想越覺得害怕。她決定不在老頭兒家幹了。
早晨，園園回老頭兒家收拾自己的東西。在門口遇上了鄰居。鄰居責問她昨晚跑到哪兒去了？要不是他們聽到哇哇叫喊聲砸開門，老頭兒險些讓電熱毯給燒死了。
園園一下子愣住了。是她忘了把電熱毯開關調到低檔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