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凝視著少女，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們之間到底怎麼了。”
她是用盡多少的力氣，才把這樣一句話說出來？字字在心間，流連了千萬遍，每筆每花都如一把鋒利的刀，在胸口劃過一次又一次。
原本一直微笑，眉宇間全是倔強不屈、快樂無比的那個像向日葵一樣燦爛美好的女孩，到哪去了呢？是因為他嗎，為什麼他會把他們逼得那麼緊呢。
到底是為了什麼，因為自己莫名的恐懼感，因為那一句放飛彼此嗎？
曉葵也回視著少年，他的表情變得昏暗無比，深邃的眼眸都渾如一空，迷惘得似乎沒有任何焦距，似乎在訴說無盡的無奈與悲傷。她心下一疼，那麼熟悉的臉，頃刻之間卻感到那麼陌生。
安默然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拉過淩涵自己站到藍皓晨麵前，“晨，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麼原因，但是，我想奉勸一句，不要一直按著自己的意思來走，你有沒有想過她又是怎麼想的？試問問自己的心，對於你她的地位什麼？”
好友的躊躇一直看在眼裏，他也是無奈。他知道他們之間的處境，現在務必隻能靠自己解決。
對於我，她的地位是什麼？
響應在腦海裏的，盡是這樣一個問題。藍皓晨抿抿唇，全場都安靜下來，等待著他的一個答案。
蘇曉葵握緊了拳頭，指尖嗑著掌心，落下一個不深不淺的痕跡。天知道，她現在好想要逃避，那個問題就好像槍林彈雨，幾乎一個不小心就可以把她射擊穿透，鮮血遍流。
許久之後，藍皓晨撇過臉，眼神迷茫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可聲音卻又異常清晰，“很重要。”重要到自己都不清楚了。
不是朋友，不是家人，是一個讓他想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人，想要攜手到老，傾訴衷腸的人。更是他想要費盡心思保護的人。
隻是，他的保護是一種傷害。
也許，也是一種他害怕的表現。
很、重、要。曉葵呼吸都快禁止了，那三個字似乎有威力一般穿透心房，隻是說著，他的聲音為何是那麼悲傷，悲傷得那麼漫長……
很、重、要。風更加大了，幾乎淹沒了他的聲音，似乎隻是一場夢般，透著層層薄霧如此模糊。可是，那三個字卻又是那麼鏗鏘有力，通過耳膜，傳到的聽覺神經裏……
很、重、要。為什麼，既然是重要，你卻是這般讓我琢磨不透？為什麼我可以感覺到你刻意的疏離，感覺到我們之間的漸行漸遠？
安默然滿意一笑，拉著淩涵走了。除去寥寥可數的路人之外，僅剩下他們兩個人。學校前，路燈恍恍惚惚，照亮了這片黑暗下的孤寂。他的側臉對著她，這張俊雅的臉龐自己看了多少次，也看不厭，就像向日葵眼神緊鎖著太陽，永遠都看不膩。
兩個人的世界，剩下了沉默。不用說話，也不想說話，隻要看著彼此就好。
藍皓晨透過她的臉，認真地望著她，仿佛在沉思著什麼。好久之後，他，突然一步一步靠近她，一把拉過她的手，竟是那麼冰涼。輕輕地，俯下身子，把她抱緊。厚厚的衣服下，曉葵還是感覺到他的溫度，他身上特有的淡淡薄荷香……
他說過，他喜歡薄荷，他的房間窗欞那裏種了一盤薄荷。他說，他習慣它的味道。
清新淡雅，讓人心曠神怡的味道。
“冷嗎？”聲音很輕，帶點濃濃的溫柔。
“不冷。”
“傻瓜，為什麼要等我呢？”他知道她在說慌，抱得更緊了。
曉葵笑，喃喃開口：“因為，你就像是是我的晨曦。”精靈經曆過黑夜，等待的清晨的陽光。
靠在他懷裏，少女體力不支，昏昏沉沉的閉上了雙眼。
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曉葵已經在醫院的治療室裏。迷糊地睜開朦朧的睡眼，她發現自己正躺在藍皓晨的懷裏，肩上披了一件黑色長外套，有他熟悉的味道，分外窩心。腦袋昏昏的，晃晃悠悠。
感覺到懷中人兒輕微的動作，藍皓晨溫雅的聲音響起：“曉葵，醒了嗎？”
曉葵想開口回應他，喉嚨卻疼得厲害，隻好抬頭看著他，迫使聲帶發出聲音：“嗯。”
細小的針孔正插進少女手背細嫩的肌膚上，冰涼的液體透過針孔穿過血管流至全身。真為可笑，期待了數日的聖誕節竟是在打點滴。
藍皓晨像是察覺了少女的心事一般，輕輕撥動了她額角的劉海，發絲依舊柔軟順滑。他有一個習慣，就是很喜歡撥弄她的頭發，感受著指尖縈繞指腹流連的觸感。柔聲道：“傻瓜，生病了就乖乖的，自己原先就感冒了也不好好注意身體。以後不許這樣了！”
久違了的溫柔。他的眼神就像是可以透出水來，不知道自己是有多久沒有見過他這樣的表情了。曉葵一出神竟是看呆了，其實藍皓晨很少有溫柔的時候，他雖然是文文雅雅，風度翩翩，卻也是那種一貫的淡然處之的神態。
見曉葵沒有說話，藍皓晨笑著從書包上拿出一個禮物盒，打開盒子，裏麵裝的是一塊手表，秒針在滴答滴答地走動，裏麵是一個小小的丘比特射箭的小圖案。他把手表拿出來，小心翼翼地給她沒有掉點滴的手戴上。
算是很漂亮精致的表。曉葵還想說些什麼，藍皓晨先開口了：“聖誕節禮物。”末了，又補充一句，“我找不到精靈的圖案。覺得丘比特也挺像精靈的。”
不，沒有關係。曉葵眼眶裏噙著淚水，丘比特，它是愛情的精靈。它會見證你我之間。
藍皓晨看了看點滴瓶還有大半，再一次抱緊她，“好了，再睡睡吧。現在時間不晚，打完點滴我們再去吃東西，好麼？”
“恩。”曉葵點頭，貼緊他的胸膛，聆聽著他的心跳，聞著他專屬的味道，感受他身上的溫暖。至少此刻，不想想那麼多，她還是幸福的。
微微閉上雙眼，曉葵並沒有睡著，腦海裏浮現了他們的點點滴滴……那些美好的日子想不到竟那麼快過了。時間是條匆匆流過的小河，過去是沙灘，美好的記憶就是沙灘上的貝殼，隨著河水的流過，是不是會擁有更多的貝殼？
許久，藍皓晨輕輕撫摸少女白皙的小臉，聲音寵膩而帶點說不盡的憂愁：“傻丫頭，你讓我怎麼辦才好？”
聽到他的聲音，曉葵的心裏咯噔一跳。你又在憂傷些什麼呢？
“老師和我談過幾次，我也想考A大，若是考上了，可能很少回來了。我不想再回到，那個寂寞清冷的家……”藍皓晨的指尖輕輕滑過她的臉，心裏的話一遍又一遍地終於念了出來。
我可能會離開。我們以後會更少機會見麵，幾乎是見不到。
我想要放飛你，同時也放飛我自己。我想讓彼此成長，想要自己成長為一棵大樹，然後可以好好的照顧你。
你能懂嗎？
那一瞬間，曉葵的心跳幾乎都停止了跳動。是最普遍的理由嗬，高中生戀愛，最後分道揚鑣的理由。是因為……考大學。
記得他說過，“如果有一天，我們分道揚鑣。”
原來是這樣一個意思。是不是她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還是因為她自己一直都不願意想呢？爸爸說，他們太年輕了。這句話是不是包含了這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