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1 / 3)

容與到房東那裏交房租,先幫餘暘墊一下,等到他來的時候再收錢。

“容小姐,你男朋友不常來喲。”開好收據,房東大媽扯著她閑聊。

容與愣了愣,微笑道:“我沒有男朋友。”

“哎喲,你們都住在一起了,還還什麼羞。”那個男孩子挺招人喜歡的,嘴甜,有時候帶吃的來,還會分她一些。不過看身份證上的出生年月和平時作息,這兩人應該都還在讀書吧,現在的年輕人,開放著呢。

“我們有自己的房間。”容與如此堅持著,為什麼所有人一聽到她的室友是男生,都會有那方麵的聯想呢?無性同居,沒聽過嗎?

“但是那個男孩子是因為你搬進來,所以才跟著搬來的,對不對?”房東大媽朝她眨眨眼。

平日裏閑來無事,她最大的愛好的就是研究每一個房客的工作、生活、感情動向。看來看去還是這對最配了,男的高大活潑,整天像個小孩一樣蹦蹦跳跳,女的嬌小沉靜,明明是年紀比較小的那一個卻把男友管得服服帖帖。

“我們是朋友。”她也懶得跟不相幹的人解釋那麼多,隨便找個理由告辭出來,回到自己屋裏。

好像已經沒有人認為他們是純潔的室友關係了。

房東大媽這麼說,有次餘暘拎了外賣回來合她樓梯口碰見,剛剛走過他們身邊的某陌生住戶連聲讚歎她有眼光找了個體貼的男朋友,搞得兩個人尷尬不已。連收垃圾的清潔人員看到她下樓扔垃圾袋的時候都會說“你那個男朋友怎麼不幫忙”。然後是偶爾會跑來找哥們嘮嗑的簡單他們,隻要餘暘一離開視線就一口一個大嫂喊得好不親熱。

還有昨天跟金魚說起搬家的事情,順便就提到了跟人合租現在的套房,然後就被別有用心地打量了一天,最後一節下課的時候憋不住來下了一句斷語:“我就說你怎麼會上了兩年大學還古井無波,原來暗地裏早就解決個人問題了!都不說一聲,真不夠意思!”

她才解釋沒兩句就被打斷:“你不用怕我到處亂說啦,我口風很緊的。況且現在班上誰還沒個男朋友,住在一起的又不止你一個。”

原來同學們都那麼開放!她以前一直沒發現那。

“誰叫你每次一下課就走開,班級活動從來都不參加。”所以比較好玩的小道消息根本就傳不到她那裏。

那可不一定,至少她就知道餘暘追宣琦的事啊。

金魚不屑地噴口氣,“那麼拙劣的追法當然弄得天下皆知啦,現在還有誰會這麼追女孩子,虧他還長得一表人材的,一點情調都不懂。”可惜啊可惜,如果餘暘不是那麼不解風情,沒準她還蠻有興趣玩一回倒追的。

她當時笑而不語,心想如果被餘暘聽到這個評價,他是不是會羞愧地跑去海邊了此殘生?

好不容易打消了她參觀新任“姑爺”的念頭,今天卻有很多男生跑來跟她確認,是不是真的已經“定下來”,一邊辟謠一邊謝絕示好的邀約,累得沒有力氣找“口風很緊”的金魚算賬。

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還蠻受歡迎。一下被五六個男生示好,並且都不是條件太差的,說虛榮心完全沒有冒出來,小小膨脹一下是不可能的。女孩子嘛,享受一下別人的愛慕很正常的,對不對?

高中的時候常常想,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情先都不要去想,專心讀書,到了大學之後一定會有屬於自己的緣分,那時候不會有被老師抓去思想教育的危險,也不會隔三岔五接受父母的盤查,搞得向地下工作一樣,韻味全失。

事實證明以前想得太美了,大學校園或許給了人大膽告白、追求被追的空間,卻絕對不是所謂緣分的寶庫。說實話C大的男生素質不差,溫文儒雅的、才高八鬥的、開朗豪放的、十項全能的、剛毅木訥的、甚至隻長肌肉不長腦袋的,應有盡有,不怕找不到,隻怕想不到。她長得不差,在這個陽盛陰衰的校園裏,根本就不會乏人問津,反而是入學沒多久就被人抓著要住址要電話,差點沒把她嚇死。之後陸陸續續地表示,也都因為沒有感覺,被她拒絕了,到後來索性就搬到外麵去住省得被人騷擾。

她真的很想談戀愛。所有人都說一場戀愛都不談的大學生活不完整。問題是到現在為止,她真的對所有出現在身邊的男生都沒有特殊感覺啊。所謂感覺,就是她一向非常想往的那種一見鍾情!雖然第一印象總會有不準確的地方,但隻要互相看一眼,就會有天雷勾動地火,此生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浪漫愛情,多麼轟轟烈烈啊。

說出去大概也沒幾個人會信,她對於愛情的看法竟然是這麼浪漫。

唉,可能所謂的一見鍾情在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隻是有人編出來為自己的見異思遷、衝動行事找理由的。不過這樣也說不通,如果沒有一見鍾情的話,她那苦命的老爸怎麼會把思想行為亂七八糟、越老越天真的老媽娶回家呢?

還是說隻不過她的緣分沒到?是嗎是嗎?那緣分到底什麼時候會到啊?如果她為緣分準備了一輩子的時間,結果到死還是沒遇到,那不是很虧?

“天下紅雨了是不是?你竟然在這裏歎氣?”殺風景的嘲諷打破某顆迷惘饑渴中的茂盛少女心。

餘暘進來很久了,就看她對著黑漆漆的電視機歎氣歎氣再歎氣,憂鬱得像是鬼上身一樣,完全不符合冷靜自持的素來形象。

容與無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繼續歎氣。

世界上就是有這種神經大條的俗人存在,才會使得她的一見鍾情之路坎坷曲折啊。

“你怎麼了?”不會是生病了吧?餘暘有些擔心地趨近,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溫度正常嘛。

“沒事。”她懶得看他一眼,沉浸在年華老去,知音無覓的悲哀中。

“那個來了?”聽說每個月都有一星期,女人的脾氣會變得特別怪。

“我心情不好不行嗎?你少煩了!”唉,神女生涯原是夢,小故居處本無郎——不對。她哀怨地看餘暘一眼,居處不是沒“郎”,不過這個“郎”不是她的郎罷了,還好不是她的郎,要不然每天都會氣吐血。

“你心情不好幹嗎白我?”餘暘莫名其妙,最近台裏的事忙,好像都沒空做令她深惡痛絕的事,所以大概是女人慣用的遷怒手段在作怪。“快說快說,你為什麼心情不好?”作為一個盡責的室友,他當然應該為容與分憂解勞。而打聽她的煩惱來幸災樂禍一下,隻是其次的娛樂活動罷了,厚厚。

容與絕望地看向他,“我思春了。”

餘暘一個坐不穩,從沙發上跌了下去,“你說什麼?”他絕對聽錯了,絕對!

“我思春了。”容與低聲重複一遍。

“我今天才知道你還蠻幽默的。”那麼爆笑的字眼從她口中說出來,實在有些難以接受。

“我不是開玩笑。”

她認真的表情讓餘暘心中湧起一股荒謬的惶恐,“你思的是誰?班上的同學?”他逼問的架勢十足,兩人之間的距離連十厘米都不到。

容與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隻是煩躁地把他推開,繼續抱怨:“就是沒有對象我才鬱悶嘛。喂,你笑什麼?”

“我?我在笑嗎?”餘暘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感覺到上揚的嘴角——怪了,他為什麼要笑?

容與火大地拿靠墊砸他,“我都快嫁不出去了,你竟然還敢笑!”真沒義氣!

雖然不痛,難為她看來很使勁的樣子,餘暘也就用力地躲一下,順便捧場求下饒,“好痛啊,你別打了。是我不對是我不對,我保證不笑!”

容與停下手,氣喘籲籲地踹了他一腳,才又坐回沙發上。餘暘整整衣服湊過去,“二十一歲沒找到合適的人,太正常了,你窮操什麼心啊。我還比你老呢,不照樣打光棍。”

她又白他一眼,“你不知道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嗎?”這就是性別天生的不平等啊。

餘暘哀號起來,“求求你不要想那麼遠好不好?相信我,在接下來的二十年中,你有的是機會把自己嫁掉!”女人就是麻煩!不過能夠看到不正常的女人如容與為這種事情杞人憂天,還是蠻新鮮的。

“二十年!”她大吸一口氣,捂住嘴,不清不楚地叫喚,“你說我要到四十歲才嫁得出去?”那會不會不能生小孩了啊?

如果她繼續離群索居下去,四十歲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婆家。他自然不會傻乎乎地把這句話說出去。

“肯定不至於,到時候真的急就隨便找個人嫁了嘛。”

很方便的,大不了去征婚,急著結婚的人多得是,一抓一大把。關鍵不在於結不結得成婚,而是婚姻能保持多久。他家就有兩個血淋淋的例子,閃電結婚,還沒來得及看清嫂子和姐夫的模樣,就又閃電離婚。

“老大嫁作商人婦,很悲慘的。”那麼無奈,那麼淒涼……他搔搔頭,“商人有什麼不好?”

“你高中時一定沒好好上課,對不對?”容與鄙視了他一眼,“那時候商人的地位很低,我現在隻不過比喻一下而已。”說完又低下頭,重新培養剛才的傷懷情緒。

餘暘訕訕地笑,課堂上的東西都是背來應付考試的,他又不喜歡白居易,有什麼必要把這首詩記牢?

看著她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他不知道那根筋不對,竟然拍拍胸脯大聲說:“這樣好了,如果到了你三十歲還沒人要的話,我就做做好人,把你弄回家得了。”

容與猛抬頭,驚愕地看他。

他他他,剛才說什麼?

餘暘被她看得全身都不對勁,隔了好一會兒才粗聲粗氣說:“我隨便說的,你不要當真哦。你三十歲的時候我都兒孫滿堂了,那裏有空娶你。”

容與柳眉倒豎,正要劈哩啪啦罵過去,他卻先飛快跑進了房間。“碰”的一聲把門關上。

老天,他怎麼會說這麼奇怪的話?更奇怪的是,想象把她娶回家的場景,自己心裏竟然沒有一點抗拒?

要死了要死了,難道他被容與傳染,也開始思春?

不行,如果就這樣跑掉會被她嘲笑的。嘲笑事小,萬一她錯誤地以為自己被看上,過於激動,每天來發花癡怎麼辦?所以還是現在就把問題解決掉,讓她以為——不對,是了解這隻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玩笑,然後大家繼續當哥們,那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