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春宮。惜蕊從春卉手中接過擰好的手巾,替元弘將額上的汗珠小心擦去,端過茶盞,輕聲道:“皇上可是累了?歇一歇吧。”
元弘笑著看著她,拉過她坐下道:“如今母後也很是喜歡你,將你放在怡春宮,離朕那也近了許多,可以時時來瞧你。”
惜蕊點點頭,有些羞色:“多謝皇上,嬪妾無事,隻是皇上似乎有些乏了?”
元弘歎口氣,道:“朝事紛亂,朕很是傷神。”他對一旁的尹全道:“去傳晚膳吧,朕今日留在怡春宮了。”尹全躬身退下。
惜蕊頓時臉頰緋紅,低下頭無措地擺弄著衣角,元弘一眼瞥見她臉上的紅暈,笑道:“莫不是害臊了?不想留朕在此麼?”
惜蕊聲音低的幾不可聞:“嬪妾不敢。”
用過晚膳,春卉便著幾個宮人去準備了熱湯為惜蕊沐浴更衣,以便侍寢。惜蕊進了偏殿,合上宮門,春卉與素娟小心地替她解開裳子,一件件脫下,隻留一件小衣貼身穿著,惜蕊邁步走進熱氣騰騰的湯池之中,任那溫暖的水將自己包裹起來,閉上眼,全身都鬆乏開來,隻想睡去。
自曹家被元賁殺害滅門以來,隻有在這沐浴之時,惜蕊才能稍稍放鬆一會,不如平日那般小心謹慎著,她一步步行來,盡是峭壁懸崖,當日逃出之後被騙入青樓,若不是拚死掙紮,也不能全身以退、進了宮,雖說有柔妃盛寵在前,無人注意到她,但她仍不敢輕易鬆懈,時時小心行事,再到救了元弘,當時也已是生死攸關之際,幸得大難不死。
這一路讓她走得極為艱難不易,即使明明看清了元弘眼中那抹深情,她卻仍是猶疑不敢上前,隻怕這是宿命對她的另一場考驗。太後對她的猜疑也是驚險萬分,隻怕若有不小心就會有殺身之禍。
想著想著,她竟然在這溫暖舒適的湯池之中睡去了……
元弘讓春卉等人都下去了,自己推開殿門,轉過屏風,隻見那清麗的人兒倚在湯池邊闔目睡著,卻仍是皺著眉,眉目間那抹輕愁更是濃重許多。元弘歎了口氣,到池邊小心將她抱起,扯過一旁搭在凳上的錦緞素衣包住她玲瓏的身子,向內殿行去。
惜蕊迷蒙中睜開眼,看見的卻是元弘滿是關切柔情的雙眼,頓時又羞又臊,將臉埋進了他的懷中,元弘笑著將她放在床上,回手將床邊的煙羅綃帳放下,殿中隻有輕輕的耳語低吟,還有那一對對大紅金漆花燭明晃晃地亮著……
繾綣過後,惜蕊撐起酸痛的身子,隔著綃帳看著外麵忽明忽暗的燭光,怔怔不語。元弘在身後攬她入懷,在她耳邊柔聲道:“在想什麼呢?”
惜蕊卻是神色迷惘地道:“嬪妾在想,皇上那日所問的,可是想要‘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元弘將她抱過來,深深望著她的眼道:“你看著朕,朕願一心守護你,絕不會有負今日之言。”
惜蕊輕輕笑著,點點頭:“皇上乃九五之尊,嬪妾自然是相信的。”她倚在元弘懷中,聽著他胸膛中那緩緩有力的心跳起伏,側臉看著那燭淚自紅燭搖曳的火苗上滾落下來,卻忽而想起另一句:“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隻怕這深宮數年一過,他未必能護著自己一生。惜蕊卻閉上眼,仍心中那份悲傷不安肆意流淌著,不敢再多看他那深情的麵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