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弘在皇後去後,並沒有將她貶黜,而是尊她為孝昭和敏睿皇後,與先去的孝惇和恭睿皇後一同陪葬在帝陵配殿中,得以安享供奉。韓道父子與幾位密切相關之人被秘密處決,其餘人元弘卻並未追究,故而朝中並未掀起大波瀾。韓林帶著孫兒韓冀告老回了遼東,韓家之事也算是了結了。
停靈十日,舉國致哀。這一日到了皇後出殯的日子,闔宮妃嬪,滿朝文武皆縞素,盡數跪在了華清門內外,禦道邊,素幡高掛,哀樂不斷。
初時分明是晴天白日,卻忽而下起了細雨。惜蕊也穿著素服跪在禦道邊最前的一側,身後早已有宮人跪著撐開油紙傘,為她遮擋著雨水,她怔怔地看著這禦道兩側穿著素服跪著的眾妃嬪,她們皆低著頭,一臉的悲戚之色,似乎是哀痛至極了,可這其中真心能為這逝去的皇後感到難過的又有幾人,不過是一場戲罷了,各自盡個本分。
高高搭起的帷堂之上,遠遠可以看見那個明黃衣裳的人影,是元弘,他在腰間束著一條雪白的素帶,以示哀悼,他轉頭看著那具朱紅色的巨大棺槨,眼中有一絲的落寞,這是他第二次為自己的皇後送殯了,阮宛菡是他最為敬重,也是最為讓他愧疚的女子,而韓念柔,這個女子卻讓他恨卻又不由地欽佩,恨她那般狠心,手段狠辣,卻也佩服她的心機,連自己都瞞過了,若她身為男子,隻怕韓家的大事真會得逞。
時辰到了,隻聽三聲雲板響,頓時鍾鼓齊鳴,哀樂高奏,八十一位高僧穿著青絛玉色袈裟,手中持木魚,佛珠,高聲誦著《地藏經》步步向前走去,身後是一隊穿孝衣的內侍,高舉著經幡,神色肅穆而行。一隊宮女披麻戴孝地跟在後麵,不住地哭泣著,她們便是鳳翎宮裏的宮人,為首的正是大宮女品菊,她早已哭地脫了形,被兩個宮女攙著慢慢走著。
一架掛滿白色綾緞的高大車輦慢慢跟在後頭駛來,車輦中正是已故皇後的棺槨,金絲楠木的棺木,上麵用金漆雕畫著金鳳在天。
當車輦經過禦道時,眾人皆哭泣不止,聲音響徹了這個被細雨籠罩的宮廷。惜蕊伏在雨裏,仍那雨水將自己的衣裳濕透,她心中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酸楚,對於韓念柔,她恨過,隻是如今的韓念柔不過是那巨大奢華的棺槨中的一縷幽魂,即將被送到漆黑的帝陵裏去,成為過往,她卻不禁深深地憐憫她。終此一生,韓念柔都未曾得到自己想要的情,始終隻是元弘與韓家利用的棋子罷了。那麼自己的結局又會是如何呢,惜蕊不願再想,也不敢再想,隻能仍那滑落的雨水順著自己的鬢角流過臉頰。
遠遠的傳來禮官的聲音:“恭送大行皇後出宮。”眾人又是一陣哭聲,大殯的儀駕漸漸地出了華清門,向著遠處而去,連同那誦經聲,哀樂聲一起在這濛濛的細雨中遠去了
怡春宮。周富貴跪倒在地,恭敬地道:“娘娘,皇後娘娘的梓宮已經送到明殿奉安了,長沙王,廣陵王等諸位王爺皆上表請旨回京祭拜大行皇後,奴才來請娘娘示下,如今該如何處置?”
惜蕊自皇後去後,便代掌六宮,全權處置宮內之事,她端起手邊的參湯,難掩連日來的疲倦,道:“大皇子還在京畿大營吧,這宮裏事務繁雜,也忘了召他回宮了,一會你便差人去召大皇子速回宮來,禦書房那邊也讓兩位皇子先不必去了,國孝當頭,先全孝義。吩咐下去,讓準備好殿室,等幾位王爺帶著家眷進宮來好安頓下。”
惜蕊說著又想起一事,冷聲道:“讓宮中的人都安心做事,不得擅傳謠言,有謠言惑眾者都給本宮重重責罰。”皇後才過世不到半月,宮裏便盛傳謠言皇後乃是被元弘賜死的,為的就是除掉韓家,惜蕊不得不狠心重責以斷絕這等捕風捉影之事。
周富貴一凜,忙答應下去,不敢都半點馬虎。
惜蕊待周富貴走後,這才微微放鬆些,倚在貴妃榻上小歇一會,元弘此次為了安定朝中人心,特意將韓念柔的喪儀辦的極為隆重,倒是讓惜蕊很是忙碌了一陣。春卉見她眼下那一片烏青,很是擔憂,上前道:“娘娘,要不要去回皇上,請賢妃娘娘也來幫幫手處置這些繁瑣之事,您這幾日都是過了三更才睡,不到五更又起,身子受不了啊。”
惜蕊擺擺手:“莫要為了這些小事再去驚動皇上了,如今皇上正費盡心思處置左相韓家留下的亂子,都是朝中大事,我能為他操持內宮之事,不讓他擔心才好呢。”她說完又閉眼,淺淺睡去,很是困乏。
春卉見此,隻得低低一歎,輕輕掀開鎏金獸首香爐,放入一塊安息香香塔,這才悄悄地退出殿去,闔上了殿門。
錦繡宮。元恪大步邁入正殿,抱拳拜倒道:“兒臣見過母妃。”
賢妃又驚又喜:“恪兒你被召回了?這兩日母妃還****惦記著,你父皇怎麼都不召你回來戴孝守靈,今日總算是回來了。”